第65章 :周延儒,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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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軍們對此充耳不聞。
    他們的世界裏沒有哀嚎隻有命令,他們是皇帝最忠誠也是最無趣的刀,被握在禦座那隻年輕的手中,指向哪裏便斬向哪裏,不問緣由,不計後果!
    粗暴而高效的動作,像是早已演練過千百遍。
    平日裏在秦淮河畔一擲千金,在九邊關外呼風喚雨的巨賈們,此刻被卸去了所有財富與人脈的甲胄,露出了內裏同樣怯懦而柔軟的血肉。
    他們像拖死狗一樣被拖向殿外。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靜默中,禁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隨著王紀的墨山一同被押到大殿上的周延儒和馮銓。
    馮銓此刻早已沒有了半分剛直風骨,麵如金紙渾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他精神的堤壩徹底崩潰了,一股腥臊的液體從他的袍角下無聲蔓延。
    “不……不要碰我……”他用一種氣若遊絲的聲音哀求著,眼神渙散,似乎已經神誌不清。
    而周延儒,這位不久前還被被整個東林黨寄予厚望,意圖推上內閣首輔之位的禮部右侍郎,則展現出了另一種極致的醜態。
    求生的欲望在那一刻壓倒了他所有的尊嚴學識體麵,以及他念了半輩子的知行合一。
    當兩個禁軍伸手來架他的時候,他猛地向後一縮,雙手死死地抱住了身旁的一根蟠龍金柱,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壁虎,拚命地貼在上麵。
    “陛下!陛下!臣有話說!臣有話說啊!”
    他的聲音尖利而扭曲,充滿了破音,再也沒有了半分朝堂重臣的沉穩。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禦座上的皇帝並沒有立刻下令將他拖走。
    朱由檢的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上好奇的看著他,緩緩開口道:
    “哦?周侍郎有何話說?”
    這句問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瞬間被周延儒死死抓住,他像是溺水者看到了岸邊伸來的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陛下!臣是被冤枉的!是他們!是錢龍錫,是錢謙益!是他們逼臣幹的!臣是被他們裹挾的!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啊!”
    周延儒的目光如同瘋狗一般,在跪伏的群臣中掃來掃去,被他看到的人無不心頭一寒,連忙將頭埋得更深,恨不得將自己變成地上的一塊磚。
    “還有範永鬥!是他用重金賄賂臣!臣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陛下,臣願意檢舉!臣知道他們所有的事情!他們的關係網遍布朝野,盤根錯節,臣可以全部畫出來!臣可以幫陛下將這些蛀蟲一網打盡!求陛下給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臣不想死……臣不想死啊!”
    他的哭喊聲在大殿中回蕩,顯得那樣的淒厲。
    朱由檢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在欣賞一出早已知道結局的戲劇。
    直到周延儒聲嘶力竭,他才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靜。
    “你說你願意為朕畫出他們的關係網,將這些蛀蟲一網打盡,那麽朕問你,這張網你為何早不畫晚不畫,偏偏要等到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才想起來畫?”
    周延儒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禦座上的聲音變得愈發冰冷,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鋒利。
    “周延儒,枉費你讀聖賢書,學治國策,滿口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可到頭來,朕看到的卻隻有兩件事——鑽營與傾軋!”
    朱由檢站起身,再次緩緩踱步至丹陛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趴在金柱上已經麵無人色的周延儒。
    “周延儒,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話音落下,大殿裏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
    周延儒徹底絕望了。
    皇帝根本不是在審問他,而是在殺雞儆猴!
    “不……”他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了最後的掙紮。
    周全此刻看了一眼皇帝那冷硬的側臉,心中了然。
    “拖!”
    禁軍們不再猶豫,其中一人甚至懶得去掰他的手,直接拔出腰間的刀,用沉重的刀鞘狠狠地砸在周延儒死死抱著柱子的手指上。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混合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周延儒的手指瞬間血肉模糊,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整個人從那雕刻著威嚴金龍的柱子上滑了下來,癱倒在地像一灘爛泥。
    禁軍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架了起來。
    “不!放開我!你們不能這樣對一個朝廷命官!我是禮部侍郎!我是……”
    他的叫喊聲戛然而止,一個校尉嫌他聒噪,直接從懷裏扯出一塊不知用來擦過什麽的破布,狠狠地塞進了他的嘴裏。
    “嗚……嗚嗚……”
    周延儒的身體劇烈地扭動著,雙腿在金磚上亂蹬,名貴的朝靴蹭出一道道黑色的劃痕,像一個被捆住四肢即將送上屠宰場的牲畜。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那份對死亡的極致恐懼讓他徹底拋棄了最後一點尊嚴。
    周延儒不想死。
    讀了半輩子的聖賢書,鑽營了一輩子的官場,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眼看就要登頂內閣俯瞰眾生!
    他怎麽能死?
    他還有那麽多的富貴沒有享盡,還有那麽多的權力沒有品嚐!
    透過模糊的淚眼,他看到高台上的皇帝,看到那張年輕而又冷酷的臉。
    周延儒拚命地想發出聲音,想求饒,想說自己還有用,想說他錯了!
    但堵在嘴裏的破布,讓他隻能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嗚”聲。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徹底淹沒。
    周延儒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雙眼上翻,口中溢出白沫。
    他就這樣被兩個禁軍像拖著一具已經失去靈魂的軀殼一樣,拖出了皇極殿。
    整個過程迅速而高效,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仿佛隻是一場早就排練好的戲劇。
    而現在,戲劇落幕了。
    隨著最後一聲悶響消失在殿門之外,皇極殿再次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朱由檢緩緩走回禦座,重新坐下。
    他看著下方跪伏著噤若寒蟬的百官,看著那座依舊矗立在殿中央,由無數罪證堆砌而成的墨山,眼中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
    有疲憊,有決絕,也有一絲……深深的孤獨。
    他知道,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他與整個文官集團之間那層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經被徹底撕碎了!
    過去,他們是棋手,也是棋子,在規則內博弈。
    他們假裝忠誠,他假裝信任,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一種病態的和諧。
    而今天,他掀了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