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利刃封喉,萬家嶺阻擊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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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浦老鬼子逃出師團部,在一眾衛兵的掩護下踉蹌地鑽進一條半塌的排水溝。
“快.......保護師團長閣下。”
一眾衛兵掩護著他,貓著腰竄向了層巒疊嶂地山林中。鬆浦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受得了這刺激,一時間呼吸急促,但腳步卻絲毫不敢停;遠處華夏語“殺!”字的呐喊越來越清晰,他匆匆回頭一瞥:師團部已經處於一片硝煙之中。
“砰!”
屋門被一腳踹開,李天翔提著衝鋒槍率先闖了進來,他打眼一掃。
“狗日的,鬆浦老鬼子溜的真快。”
他一腳踢翻仍在冒煙的火盆。
“一營沿著溝子追,二營打掃戰場,讓孫立恒帶著他的533團向四周繼續出擊。”
話音未落,人已衝到外麵,嗓子裏蹦出一串廣西腔:
“丟哢咩,煮得熟的鴨仔都飛克了。”
罵罵咧咧一陣之後又帶著戰士們繼續朝著533團攻擊的方向追去。
另一邊,犬養忠義安靜地等李天翔離去之後,才走了進來,先是眯眼掃視了一下全場。
火盆邊是一截焦黑的旗穗、地上淩亂一片,有文件、密電本等等,門後還有幾行帶泥的腳印。他嘴角輕輕一挑,低聲吩咐道:
“全體都有,把身上的軍裝脫了,換回國府軍的。”
“大隊長閣下?”
一名跟隨他許久也是第一批被轉化的老兵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遲疑。他們雖然已經“歸義”了,但內心深處對這套象征舊主的軍服,總還殘留著一絲複雜的情愫。
“換!”
犬養忠義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的陰冷。
“都給我記清楚了,我們是中華民國榮譽第六師,歸義教導大隊的,可不再是日本人軍人。”
犬養忠義的手輕輕劃過身上的軍裝,這身昭和十三年式佐官服,曾是他夢寐以求的榮耀。多少個日夜的拚殺、算計,才換來大尉的領章。它代表的不僅是軍階,更是帝國陸軍精英的身份,是融入骨血的驕傲。
但如今...........犬養忠義的腦子異常清醒,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和自己這支隊伍的處境。他們身上流的是純粹的大和民族的血,這張臉、這口音,在平日裏或許還能靠著“歸義”的名頭和榮六師的庇護勉強立足。但在這片殺紅了眼的戰場上,在那些剛剛經曆過慘烈戰鬥、目睹了戰友犧牲、對日本人恨之入骨的華夏士兵眼裏,他們就是最顯眼的靶子。
混亂之中,一顆來自“友軍”的“流彈”結果了他們,簡直不要太容易,事後根本無從查起。他們死了,恐怕隻會被當作負隅頑抗的日軍被擊斃,上報成一份輕飄飄的戰績,沒人會為他們喊冤。
這身顯眼的日式佐官服,此刻已不再是榮耀,更像是催命符。它像黑暗中的燈塔,吸引著複仇的子彈和仇恨的目光。
不能再猶豫了。
一種求生的本能和對部下的責任感,瞬間壓倒了那點殘存的、對舊身份的病態依戀。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那點不必要的感傷徹底壓下,眼神變得冰冷而決絕。他不再看那身佐官服一眼,用幾乎是撕扯的動作,開始解開扣子。
萬家嶺,深處。鬆浦淳六郎中將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一處山腹中,身上那件不合體的士兵軍裝已被荊棘撕開了好幾道口子,露出裏麵將官服的邊角。
他此時背靠著一塊冰冷的巨岩,胸膛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感覺肺部火辣辣地疼,呼吸沉重。
剛才那陣亡命奔逃,幾乎耗盡了他這位養尊處優的中將所有的體力。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身後追兵的呐喊和零星的槍聲,但此刻,周遭隻剩下山風吹過林隙的沙沙聲和自己胸腔中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應該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如同一絲微光,讓他幾乎虛脫的精神稍稍為之一振,劫後餘生的僥幸感開始緩慢地驅散恐懼。至少,華夏軍隊的喊殺聲在這裏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他看了一眼身邊僅存的一名衛兵,他同樣狼狽不堪,而且眼神裏充滿了驚魂未定。
也許……也許真的逃出來了,隻要能避開大股追兵,憑借自己對地形圖的模糊記憶,或許還能……
就在鬆浦老鬼子的心神稍稍鬆懈,甚至開始盤算下一步該如何潛行逃離這片絕地的那一刻。
“鬆浦淳六郎中將閣下......!”
一聲清晰的日語,驟然響起。
那聲音不高,卻異常清脆,與周圍原始蠻荒的環境格格不入,內容似乎隻是尋常的打招呼,但聽在此時的鬆浦耳中,卻不啻於平地驚雷。
他剛放鬆的肌肉驟然繃緊,扶著岩壁的手猛地一滑,差點癱軟下去。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無法理解的震驚:
這裏怎麽會有帝國士兵?還認識自己......不對勁,很不對勁.....他想到了護衛中隊長說過有一股叛徒是攻破師團部元凶。
鬆浦老鬼子猛地抬頭,隻見二十米外,犬養忠義正扶刀而立,身後兩排歸義隊員舉著槍,槍口黑壓壓對準他們。
犬養忠義向前一步,刀尖遙指,聲音陡然拔高:
“師團長閣下,第10師団、歩兵第3大隊… 大尉、犬養忠義,前來報到。”
“啊~~~”
躲在岩石後的那名衛兵剛抬起手槍,卻見寒光一閃,一隻手掌帶著手槍飛出老遠。衛兵抱著斷腕滾地哀嚎。
犬養忠義甩了甩刀身,血珠濺在鬆浦的腳邊,他笑得有些森冷:
“…竟能由我親手來‘迎接’師團長閣下,真是如夢似幻啊。”
鬆浦強挺腰背,竭力維持中將的威儀:
“犬養……大尉,我以第106師團長的身份,命令你立即護送本官突圍,戰後,我將保舉你晉升少佐,不...中佐。”
“閣下!”
犬養忠義陡然斷喝,聲音冰冷。
“時間到了,抵抗毫無意義,請體麵地跟我走吧。”
身後歸義隊員齊聲狂吼:
“出て來い!”(出來)
“早くしろ!”(快點)
同時槍口又逼近了一寸,犬養忠義目光掃過那鬆浦不合身的士兵軍裝,譏笑更濃:
“我們的顧家生師長,可是翹首以盼與閣下的‘重逢’呢,請您…務必不要失了往日的威嚴,拿出中將的‘最後骨氣’給大家看看吧!”
鬆浦的嘴角微微抽搐,仍想開口。犬養忠義卻猛地收刀,雙臂微張,兩名鐵塔般的部下順勢踏前,作勢欲撲,
犬養忠義拖長了音,眸中凶光畢露。
“如果您不要體麵......就隻好由我的部下來動手了。”
鬆浦聞言,雙肩一垮,將官刀“當啷”落地,雙膝不受控製地砸在碎石上,他眼前隻剩黑洞洞的槍口,和犬養忠義那抹殘忍而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