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靈舟頂著暴雨，破開風浪，向著海上駛去，其中自然包括了瀾歌的船。
    淩伊山也從瀾歌的口中得知，這艘船的名字。
    浪裏爬！
    原本淩伊山還對於這個名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等到發船之後，他才明白為什麽。
    就像是大部分乘客是老弱病殘一樣，這艘名為浪裏爬的船也是看上去有點單薄老舊，船身之上隨處可見修補之後的痕跡，就像是舊衣服上麵打著深淺不一的補丁，它行得極慢，船頭總壓著白浪花。
    在寬闊海麵上，別的船都是劈波斬浪，隻有它像是笨拙而固執地向前“爬”行，真應了它的名字。
    “這船不會是二手的吧。”
    淩伊山看著因為周圍船前行而帶起的波浪，不斷搖晃的浪裏爬，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混在周圍的那群豪華靈舟裏麵，就像是一個小楚南進了霓虹那邊擠滿黑絲成熟大姐姐的電車車廂一樣，根本身不由己。
    要不是淩伊山跟著那位黑衣獨臂的“主角”，他還真不相信這玩意最後能順利出海，還從無疾島回來。
    不過這船都曆經這麽多的風霜了，戰損成這種模樣，跟瀾歌長期配合多年，就像是戰士手上的老槍，用得順手，搞不好真有什麽類似羈絆之類的東西。
    “你們別看我這個‘浪裏爬’是前不久才從旋旋二手船行買的，但你們放心，我這船肯定沒問題的。”
    瀾歌一邊通過靈氣操控著靈舟的船舵，一邊自信滿滿地說道。
    淩伊山：？
    真是二手的啊？！還是前不久才買的？！
    淩伊山有些無語了，現在是年輕人的龍精虎猛的優勢也沒有，老手的經驗豐富也沒粘上，甚至還沒有感情基礎。
    這能有什麽體驗？！
    就算是淩伊山這種知道未來劇情的人都是聽得心中古怪，那其他人更是不用多說，船艙之中頓時響起了各種嘈雜的聲音，許多人甚至都是在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但大部分人的眼中隻剩下空洞，哪怕是生死也濺不起一絲波瀾。
    “現在的活法我已經活夠了，不如死在海上。”
    就在這時，李玄塵冷不丁地開口，語氣中滿是平靜，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不怕死模樣。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沉默了下來，眼睛之中逐漸變得堅定，在座的都是生活的邊角料，各有各的難處，是在岸上過不下去了才出的海，但除了這艘浪裏爬之外，其他船也看不上自己。
    “嗬，說得也對，船都沒嫌棄上我，我還嫌棄上它了。”
    “這船正適合我，與其在死在岸上，不如死在路上，去了酆都說出去也體麵點。”
    “確實，反正朝廷也給了安家費，能給家人留點東西就夠了。”
    說到安家費，所有人的眼中再沒有害怕，都是坐了下來，氣氛逐漸變得歡快起來。
    很多人其實早就活夠了，但是比“想死”更難受的是“想死不敢死”，如今有了安家費，沒了後顧之憂，也變得“敢死”了。
    魔羅海的大遠征是由朝廷和各大宗門組織的，來了要簽生死狀，死了就送安家費。
    若是能帶回去一份海島的地圖，又是一筆獎勵。
    此時還沒有後世那麽強勢的龍國開發隊，開發未知地界，每一步，每一條情報，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破罐子經熬，指不定就是我們活著回來了呢？”
    “哈哈，是啊，到時候就有好日子了。”
    “我要重新修個洞府，我的兩個徒弟跟我受了不少苦，連個師門都沒有。”
    “我要回去找個道侶！”
    就在眾人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性情來了直接開口道：
    “我回去之後，要常住天仙閣，天天勾欄聽曲！”
    眾人：？
    場中頓時一靜，那人感受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被這麽多人看著，哪怕他是一位老江湖，此時也是臉上臊得慌。
    眾人：
    找到正確話題的眾人
    “你倒是提醒我了。”
    “天仙閣確實得去。”
    “我覺得合歡樓也不錯！”
    一聊到澀上麵，原生家庭也不痛了，生活也不悲慘了，角落裏正在玩骰子的哥們也不搖了，正人君子也不裝了，天南地北，其樂融融。
    聽到眾人跟報菜名一樣，口若懸河地說出各種傳統攢勁修仙會所，淩伊山聽得那叫一個抓耳撓腮啊，三百五十年前竟然是這樣的盛世，隻恨自己生不逢時，現在這些場所都被打擊掉了。
    不過他還是分出了一部分心神時刻留意著那位李玄塵，對方並沒有參與到這邊話題的意思，隻是一個人默默地擦著自己的刀。
    “剛剛多謝了。”
    瀾歌一邊操控著靈舟，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著李玄塵笑著說道，真誠道謝。
    剛剛在人群騷動的時候，也是李玄塵第一時間開口，雖然聽上去沒什麽，但潛台詞就是在挺自己，如果沒有他開口，話題搞不好會繼續惡化下去，但偏偏他身為船長剛剛的時候也不好開口。
    “沒事。”
    李玄塵擦刀的動作一頓，但很快又繼續，聲音有些冷淡地說道，但沒過多久，他又補充了一句：
    “有些事，不要對外說才好，船上魚龍混雜，你就不怕遇到什麽歹人？”
    瀾歌身為船長，主動揭自己的短，在李玄塵看來是非常欠考慮的行為，畢竟現在全船人的未來都在他的手上，而相應的他的每一句話都能輕易攪動船上的局勢。
    如今船上聚集了這麽多的散修，其中肯定混入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畢竟不動腦子的散修可活不長。
    “你教訓的是。”
    瀾歌也沒有反駁，笑著直接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什麽，又輕飄飄地丟出一句，“好，那麽好，我現在正式任命你為浪裏爬的副船長了！”
    “這麽草率？”
    李玄塵皺了皺眉，“副船長不是小事，你應該再慎重考慮一下。”
    雖然他確實懂一些航行方麵的知識，但瀾歌的態度讓他感覺到有些擔心，對方似乎並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心裏去。
    況且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將這個位置交給自己，自己跟他認識才多久？
    瀾歌的話不像是在任命副船長這種大事，語氣隨意到就像是在說中午吃什麽一樣。
    “不，玄塵兄，我是認真考慮過的，你是最適合當做副船長的人選。”
    “這個位置非你不可！”
    瀾歌依舊帶著笑容，但眼睛卻無比堅定地看著李玄塵，無比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