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欲望是普通人的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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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失望時,是不想說話的。
    可趙學安還是說了很多。
    一直以來,他沒把祁同偉當外人,每次算計之前,也都把他除外。
    隻是……事不過三。
    趙學安選擇的路,注定腥風血雨,他可以死在拚搏的路上,但絕不可以在路上低頭。
    這是對祁同偉最後一次警告。
    倘若這個叔叔不是一路人,那麽……大家隻能各顯神通。
    無論輸贏,趙學安都認。
    看著陌生的大侄兒,祁同偉有一絲恍惚,嘴巴張張合合,卻不知道說什麽。
    車在十字路口,已經停了好久。
    又是一個綠燈亮起。
    趙學安解開安全帶,直接下車,沒有半點猶豫和留念。
    茶泡三遍淡如水。
    該說的都說了。
    短暫的羈絆,不能成為一道枷鎖。
    他覺得,該放棄這個無可救藥的叔叔了。
    踩在結冰道路上,少年步伐無比堅毅。
    連腰板都是那麽筆直。
    寒風沒有擾亂少年的思緒。
    別懷疑,這一刻,他連應付祁同偉的底牌都準備好了。
    “學安,你去哪裏?”
    終於,祁同偉忍不住下車,衝著少年的背影怒道。
    趙學安沒有搭理他,步伐緩而穩。
    見狀,祁同偉咒罵一聲,大G也不要了,直接追了上去。
    上去之後,就是一拳。
    別看祁同偉年紀大,可身體素質遠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一拳幹趴趙學安。
    隨後,指著鼻子怒罵。
    “你以為你是誰!”
    “跑來教訓我?”
    “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和我說三道四,老天爺都不行。”
    “還有,別以為你傍上最高檢就了不起,我要是想收拾你,照樣輕輕鬆鬆。”
    “別忘了,是誰領你走進體製內?”
    “忘恩負義。”
    “今天,我就替你老子好好教育你!”
    說罷,右手握拳,左手揪著趙學安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可下一秒,就被趙學安一個過肩摔撂倒。
    少年居高臨下,聲音冷淡。
    “如果父親泉下有知,看見你現在這樣,他一定會後悔,後悔救你。”
    “你太讓他失望了。”
    聞言,躺在地上的祁同偉身體一顫,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是啊,如今他這副模樣,真對的起為他犧牲的趙雲嗎?
    人都是在一瞬間醒悟。
    就像做了一場迷糊的夢,又忽然回到了現實世界。
    良久後,輕輕笑了。
    “趙雲,你兒子真了不起。”
    祁同偉抬起頭,凝視著趙學安,釋然道:“聽你的,都聽你的。”
    “我接受你的監督。”
    ……
    十分鍾後。
    叔侄倆坐在帶著積雪的花壇上,嘴裏叼著煙,就像兩個流氓。
    一陣寒風吹過,祁同偉緊了緊衣領。
    “學安,問你一個問題,在你眼裏,我是什麽?叔?還是政績?”
    這個問題,趙學安早就計較過。
    隻見他踩滅煙頭,呼出一口濁氣,然後掏出一張名片。
    侯亮平。
    “看見了嗎?叔,盯著你的人,不止我一個。”
    “如果我真想把你當政績,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打打電話,就有肉吃。”
    “原來如此……”接過侯亮平的名片,祁同偉有些失落,“想不到,我早就被人盯上了,還是侯亮平,我的好學弟。”
    “怨不得別人。”趙學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積雪,“祁叔,還記得林耀東嗎?他為什麽會敗,你應該清楚!軟肋太多的人,根本走不遠!”
    “軟肋太多……”祁同偉輕聲呢喃,想到什麽,又問道:“學安,你有軟肋嗎?”
    “差一點就沒了。”
    祁同偉一愣,隨後咒罵一聲,摟住少年的肩膀,“在你眼裏,我這個廳長隻是軟肋?”
    趙學安沒說話,算是默認。
    祁同偉苦澀一笑。
    特麽的,自己這個勝天半子的男人,竟然在這一刻,成為大侄兒的累贅。
    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受。
    “其實,曾經的我,和你一樣,都是堅持信仰的少年。”
    “隻是在某一個下午後,全都變了。”
    “權力給了我欲望。”
    “在欲望的驅使下,我又一步步追逐權力,現在想想,好像本末倒置了。”
    說罷,祁同偉認真起來,“學安,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一直保持饑餓感,不要被欲望左右。”
    “我這個做叔叔的,會一直盯著你。”
    趙學安輕笑一聲。
    欲望是普通人的魅魔,他早就免疫了。
    ……
    叔侄兩人的小插曲結束。
    晚上九點時,在祁同偉的介紹下,趙學安終於見到了漢東的省委專職副書記高育良。
    “你們兩個打架了?”
    隻是一眼,高育良便察覺到了異常。
    趙學安嘴角烏青。
    祁同偉衣服全是泥巴。
    簡簡單單一推理,就知道這叔侄倆在來時的路上動過手。
    “鬧著玩的而已。”
    祁同偉隻能敷衍一聲。
    高育良也不好點破。
    誰家鬧著玩,能把自己侄兒打的嘴角烏青?
    胡鬧嘛。
    不過越是這樣,高育良對眼前的少年越是有興趣。
    於是,支開祁同偉,把趙學安領到了書房,又讓吳慧芬拿來了一個冰袋。
    所謂的冰袋,就是用紗布包著一些碎冰,敷在淤青的臉上,可以防止腫脹。
    接過冰袋,趙學安說了一聲謝謝後,開門見山道:“高書記,您找我有事。”
    “也沒大事,就是聊聊天。”
    高育良擺擺手,示意對方坐下。
    說實話,這一刻的趙學安並沒有安全感,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是高育良。
    一個洞察力極強的高位者。
    最關鍵的是,敵友未分前,誰也不能保證這場談話的真實目的。
    萬一帶刀呢?
    警惕一點始終是好事。
    “學安,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周歲。”
    “真年輕。”高育良點點頭,“想起我22歲時,人生還在迷茫期,看不透過去,也看不清未來。”
    趙學安不語。
    和高育良這種上位者聊天,就得謹言慎行,說的越少,破綻越少。
    似乎看透少年的心思,高育良和藹笑了笑,“放鬆,你是同偉的侄兒,我是同偉的老師,咱們不用見外。”
    “高書記,不是見外,隻是有些緊張。”趙學安故作靦腆。
    “緊張……”高育良嗬嗬一笑,“你臥底塔寨時沒有緊張,碰瓷丁義珍時沒有緊張,算計李達康時也沒緊張。如果這時緊張,隻能說明一點……你把我當做對手,在遮掩情緒,對嗎?”
    趙學安輕吸一口涼氣。
    之前,他聽說高育良嗅覺靈敏,可沒想到……會靈敏到這種地步。
    真是遇到了對手。
    也好,藏是藏不住,那就坦然相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