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祁同偉現在很心煩，可對於自己的侄兒，還是努力保持耐心。
    點了一支煙，似笑非笑，“學安，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別說吃肉，能不背鍋，我就阿彌陀佛了。”
    “是嗎……”趙學安也點了一支煙，壓低聲道:“讓我猜一猜，李達康書記給你甩鍋了，對不對？”
    “對又怎麽樣！”祁同偉深吸一口氣，“你心裏應該明白，就這兩天沙瑞金書記就要來漢東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所以，祁叔你怕了，怕萬一拆遷時遇到什麽幺蛾子，會引火上身，給沙瑞金書記帶來不好的印象。”
    “沒錯。”祁同偉並不否認，“如果大風廠拆遷後，地皮還是你小琴阿姨的，就算豁出去，我也得上！”
    “可如今不是這樣，現在那塊地是政府的，說白了，就是京州的財政，李達康的資源。”
    “這老小子很奸詐，怕事鬧大了，直接躲到幕後，把問題甩給我，想想……真是個老狐狸。”
    看得出來，祁同偉對李達康頗有微詞。
    如果不是考慮上任副省長時，需要他關鍵一票，這事他高低不會管，直接甩給趙東來就行。
    其實，不止祁同偉頭疼，趙東來和孫連城也一樣。
    李達康小鍋一甩，直接躲到幕後。
    剩下的爛攤子，就得三人接著，而這三人中，祁同偉代表省廳，趙東來代表京州市公安局，孫連城代表光明區政府。
    按照道理說，這三人聯手，拆個遷那是手到擒來。
    隻是沒想到，遇到大風廠那群驢脾氣。
    “祁叔，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事如果幹得漂亮，可以加分！”
    “你想多了。”祁同偉搖搖頭，“能加分的好事，李達康怎麽可能會交給我呢！”
    “這可不一定，別忘了，沙瑞金書記已經離開京城，正在來漢東的路上。”
    “我知道。”祁同偉點點頭，“學安，你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就這麽說吧，這事幹好了，沒人知道，隻能說是分內工作，可若幹砸了，那便是人盡皆知，再加上李達康的甩鍋神功，我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想到這，祁同偉在心裏又一次慰問了李達康的全家。
    真特麽操蛋。
    和情緒懊惱的祁同偉不同，趙學安似乎一直是準備吃肉的狀態。
    這塊肉他自己不吃，而是端到了祁同偉的桌上，孝敬他這個叔叔。
    “祁叔，幹票大的唄。”
    “什麽大的小的？”祁同偉眉頭一皺，謹慎地看向趙學安。
    莫名的，他聞到一股精明的算計味兒。
    “之前，我答應送給高書記一份大禮，如今時機到了，我想兌現諾言。”
    祁同偉身子一顫。
    他想到了帶趙學安去高育良家的那一個夜晚。
    在那個夜晚中，他是配角，而主角是高育良和趙學安，兩人在書房足足談了三四個小時。
    談話結束後，兩人都比較滿意。
    臨別前，高育良期待下次再見趙學安，而趙學安說要送給高育良一個禮物。
    事隔一個多月，這事祁同偉都快忘了，趙學安卻又提了起來。
    讓人不得不多想。
    “學安，你到底想幹嘛？”
    “不幹嘛，就是給沙瑞金書記先立一個對手，免得他一來漢東，就把所有火力對準漢大幫。”
    祁同偉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兩天前，高育良找過他，說出來的話，和趙學安的話很像。
    大致意思是沙瑞金來到漢東後，肯定會找人祭旗，所以提醒祁同偉低調，別撞上槍口。
    “非得有人中槍嗎？”祁同偉平複心情，懷疑的目光凝視著少年。
    “我覺的應該是吧。”趙學安緩緩道:“一位來自京城的封疆大吏，到了自己的新地盤，總得搞出點動靜，不是嗎？”
    祁同偉不語。
    想到他剛上任公安廳時，為了樹立威信，何嚐沒有幹過類似的事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碰誰倒黴。
    祁同偉苦笑搖頭，“既然如此，哪還有肉？全是鍋啊！”
    “把鍋甩出去，不就有肉了嘛。”
    趙學安舔了舔嘴唇，拿出手機，不停的搜索。
    最後，在一個小網站中，搜到了一場直播。
    直播內容是個標題黨。
    【現場直播，歡樂拆遷！】
    再看直播畫麵，正是大風廠工人拿著汽油和火把，和拆遷隊對峙的場麵。
    “瘋了，瘋了，這是哪個平台？ ”
    “誰在直播？”
    “反了天了，我馬上聯係經偵科，查他的IP！”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博主了，必須重拳出擊！”
    瞧見直播內容，祁同偉瞬間炸毛。
    該死的標題黨，該死的主播，要是讓他知道誰在散播謠言，必須重拳伺候！
    “祁叔，別急！”
    “我能不急嗎！”祁同偉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是在抹黑漢東的政法係統，抹黑漢東的公安，也在抹黑我，絕不能輕饒！”
    “水能覆舟，亦能載舟！”趙學安平靜道:“一場直播能毀了一個人，也能成就一個人，你想……如果你是沙瑞金書記，剛來漢東，就看到一名魄力十足的公安廳長時，心裏會怎麽想？”
    怎麽想？
    祁同偉思索片刻，又坐了回了沙發上。
    “不對，學安，你又在賭！”祁同偉反應了過來，目視著手機屏幕，輕聲道:“這是個小的直播平台，這麽大的熱點，目前在線觀看人數不過百十人，這百十個人中，不可能有沙瑞金書記！”
    “你確定？”
    “當然確定。”祁同偉認真道:“一個省委書記，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有時間刷直播呢？還是在這麽小眾的平台，完全不可能，幾率堪比中六合彩！”
    祁同偉分析的有理有據。
    可趙學安隻是微微搖頭，“正常來說，當然不可能，可如果有人刻意為之呢？”
    “你是說……”
    瞬間，祁同偉背後發涼。
    ……
    去往岩台山的大巴上。
    這一輛大巴可不是普通大巴，車身和窗戶具有防彈功能不說，一路上還有武警隨行。
    大巴內部裝飾，簡約卻不簡單。
    坐在中間位置上的沙瑞金，邊翻看調研資料，邊皺起眉。
    這趟調研的目的地是岩台市，也是漢大幫的發源地，想幹什麽……不言而喻。
    山路十八彎。
    大巴剛轉了兩個彎，一邊白秘書打開手機，不經意一瞥中，像是發現了什麽，眉頭擰到了一塊。
    沙瑞金很快察覺到了異常。
    “小白，什麽事，把眉頭擰成這樣？”
    “沒什麽，沒什麽。”白秘書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尷尬道:“忙裏偷閑，刷了一會直播，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