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的提示，最容易讓人多想。
    當看到白秘書欲言又止的模樣，沙瑞金便知道對方有事瞞著自己。
    於是放下調研資料，敲了敲桌子，“把手機拿過來。”
    “沙書記……”
    “我讓你把手機拿過來。”沙瑞金提高了聲音。
    白秘書歎息一聲，才重新拿出手機，並解開了密碼。
    隨後就出現了大風廠拆遷的直播畫麵。
    畫麵中，一群拿著鋤頭和鎬頭的工人，站成了一排，個個一臉憤怒。
    不僅如此，最前排的工人，還有舉著火把的，而在火把的不遠處就有汽油。
    這陣仗嚇了沙瑞金一跳。
    “這是什麽地方？在幹嘛！”
    “京州，京州市光明區。”白秘書低著頭，解釋道:“我也是無意中刷到了。”
    “既然刷到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沙瑞金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氣。
    要知道，從上個月底開始，他便接替了趙立春，成為了漢東省的一把手。
    換言之，他就得對漢東負責。
    直播畫麵中，不算警察，單單是工人，最少就有幾百號。
    萬一汽油真的著了，誰也不知道會是多大的事故。
    真要是頂天事故，他這個封疆大吏都得挨處分。
    “問你話呢！”
    “對不起，沙書記。”白秘書來回搓著手，顯得很不安，“我也是剛刷到這個直播，沒搞清楚具體情況前，不敢向你匯報。”
    “胡來！”
    沙瑞金呼吸很重，接著放大手機界麵，越看越心虛。
    隻見這麽大的事件中，竟然沒有一個省級領導在場，心裏不自覺嘀咕起來，這群人在幹什麽？
    裝瞎嗎？
    他一個新上任的省委書記都能刷到直播，其他的人呢？都看不見嗎？
    “白秘書，給我致電高育良！”
    “等一下！”
    就當白秘書準備致電高育良時，沙瑞金抬手製止了。
    隻見在警察人群中，身著黑色警服，肩扛000001警號的公安廳長出現了。
    “終於來了一個省級幹部。”
    沙瑞金臉色稍緩。
    後又想到什麽，問道:“這是祁同偉？”
    白秘書湊了過來，對著屏幕，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是，就是他，漢東的公安廳長。”
    沙瑞金點點頭。
    就在一個禮拜前，他在京城時，遇見了郝衛國，兩個人聊了很久。
    並且，提到了漢東官場的人員架構。
    其中讓沙瑞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祁同偉。
    畢竟，在那場談話中，郝衛國可是毫不避諱的誇讚了這位公安廳長。
    說他有能力，有信仰，行事果斷。
    今日一見，郝衛國果然沒有撒謊，至少……在這一刻，這位公安廳長沒有躲在後方，也沒有擺爛，而是迎難而上，來到了拆遷現場維穩。
    很了不起。
    至此，第一印象已經刻在腦海。
    “小白，岩台市調研往後推，先去京州！”
    “好。”
    就這樣，大巴開始掉頭。
    ……
    大風廠。
    坐鎮最後方的趙學安，盯著直播，喝著可樂，順便給徐藝發了一個“謝謝”。
    再之後，沒素質地扔掉可樂瓶，換了一身大風廠的工作服，趁沒人注意，一翻牆頭，潛入了大風廠廠區。
    等趙學安潛入大風廠後，祁同偉深吸一口氣，穿過警察人群，一人來到了最前方。
    在他的正對麵，是一群暴躁的工人，還有鋤頭、鎬頭、汽油、火把……
    危險麵前，他隻是淡然一笑。
    如同十八歲的少年。
    “政府拆遷，有理有據，一人十萬的安置費，還不滿意，怎麽？非得把廠子賣了，錢全分給你們？”
    “實話和你說，大風廠已經由蔡成功抵押給了山水莊園，而山水莊園又把大風廠捐給了政府，你們現在不是和山水莊園叫板，而是和政府叫板！”
    “就算一個子不給你們，大風廠今天也得拆！”
    “這是李達康書記的意思！”
    “誰要是不服，可以去省委告狀，也可以去京城！”
    “我話就放在這裏，今天大風廠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
    “想耗著，我李達康……不對……祁同偉奉陪到底！”
    都是甩鍋嘛，祁同偉也會。
    他不僅把鍋甩給了李達康，還隻用了幾句話，就把拆遷的性質變了。
    徹徹底底把山水莊園給撇清關係。
    之後再大的矛盾，也和高小琴沒關，而是政府和大風廠工人的矛盾了。
    “去你M的頭！”大風廠第一愣頭青，王文革絲毫不買賬，麵對著祁同偉，直接爆了粗口，“我不管這地是賣給了誰，可沒有一百萬，休想拆遷！”
    “記好，是一人一百萬，少一個子都不行。”
    王文革態度十分蠻橫。
    祁同偉雙眸凶光一閃，又強壓火氣，盡量不讓自己暴走。
    他還好，跟他一起過來程度可不受這個鳥氣。
    隻見他帶上自己的表弟常成虎，大步走到了祁同偉的身後，咬著牙道:“祁廳長，你先走，我有一百種辦法收拾他們，尤其是這個王文革，還有……鄭西坡！”
    “別亂來。”祁同偉擺了擺手，小聲道:“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給我低調。”
    “可他在罵你，我不能忍。”
    “不能忍也給我忍著。”祁同偉緩了一會兒，輕聲道:“拿出小本子，把每一個不識抬舉的人，全部記下。”
    “懂了。”
    程度點點頭，不甘心退了回去。
    祁同偉啐了一口唾沫。
    “找一個能說話的過來和我談，其他人，候著！”
    作為一名公安廳長，祁同偉氣場全開。
    反正他人已經來到了現場，隻要搞定帶頭的，這肉就算吃進嘴裏。
    沒有意外，廠區扛把子還有工會主席，也就是王文革和鄭西坡走了出來。
    “一百萬，給不給？”王文革一如既往囂張。
    “給你一百萬，你敢拿嗎？”祁同偉冷哼一聲，“你當你是我家親戚？一張嘴，就想要一百萬，怎麽不去搶？”
    “大風廠值20億！”
    “20億，和你有關係嗎？”祁同偉凝視著王文革，“記好，大風廠隻有這塊土地的使用權，還有……地已經被蔡成功賣了，要錢去找蔡成功，和政府耍什麽無賴？真當政府當冤大頭，隨你們欺負！”
    “我不管，我就要一百萬！”王文革頭一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
    “要什麽一百萬，不如給你125萬，讓你把兒子賭債全還了，多好！”
    王文革一愣，“你……你……你說什麽？別亂說！”
    “誰亂說。”祁同偉翻開小本本，“王大牛，25歲，欠銀行60萬，高利貸65萬，總共125萬，不算利息！”
    “還有，還有……”忽然間，祁同偉就有點忍不住了，“就在昨天，王大牛聯手黃毛鄭勝利，設局開設賭場……已經被緝拿了……哈哈哈！”
    說到這，祁同偉捂住嘴笑了。
    “真是什麽樣爹，生什麽樣的兒，設局開賭場，多小眾的名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