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記，現在沒人了，有什麽交代，盡管說。”
    把李達康請進辦公室後，趙東來倒了一杯茶，端至跟前。
    李達康沒說話，繃著個撲克臉，一雙眸子，緊緊盯著趙東來。
    對上那死魚眼的目光，趙東來渾身不自由，猶豫片刻後，隻能再次開口。
    “李書記，大新年的，你還要到我們市局來視察，真是辛苦了。”
    這馬屁拍得不怎麽樣，主要因為事前沒有準備。
    完全摸不清李達康的心思。
    “東來局長，聽說你這段時間挺活躍的啊！”李達康終於開口了，聲音冰冷。
    趙東來眉頭輕皺，大致已然知道對方想說什麽了。
    看來，最近和趙學安走得太近，被記恨上了。
    不等他解釋，李達康再次開口，“東來局長，別忘了，這裏是京州，而你是京州市的公安局長，而我……是京州市委書記。”
    “不敢忘，不敢忘。”趙東來聲音很輕，也很慫。
    畢竟，他不是程度，牽掛得太多，計較得太多，在李達康跟前，完全硬氣不起來。
    第一輪敲打結束，李達康很滿意。
    隨後，切住主題，“我聽說，京州商會會長墜樓一案，是你在辦？”
    見李達康不再刁難自己，趙東來輕吐一口濁氣，小聲道:“沒錯，早上剛接到祁廳長的電話，全權代辦此事。”
    “祁同偉……”李達康冷哼一聲，“他在甩鍋給你，知道嗎？”
    作為甩鍋宗師，李達康一眼看出祁同偉的小心思。
    “知道。”趙東來苦澀一笑，“沒辦法，我就是吃這碗飯的，問題發生，總得解決，不是嗎？”
    “那你打算怎麽解決？”
    “正常解決。”
    “什麽叫正常解決？敷衍我呢？”李達康眉頭一擰，警告道:“光明峰280億項目的招標，已經來到了尾聲，我不希望……有任何負麵新聞產生。”
    “李書記，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李達康緩緩道:“作為京州的市委書記，破案和我無關，我隻關心六百萬老百姓的生活問題，而光明峰項目，又和這個問題息息相關。”
    “東來局長，我可提醒你，光明峰項目目前隻是第一階段，後麵還有第二階段，第三階段，總投資不低於一千個億。”
    “一千億的項目，完全可以讓京州的GDP更上一個層次，讓老百姓增添更多的收入。”
    “所以，誰敢砸老百姓的碗，我就砸他的鍋！”
    “東來局長，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說完，李達康麵無表情凝視著趙東來。
    趙東來心驚。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李達康站在道德層麵，一口一個老百姓，實際上，就是在施壓，讓趙東來把陳曉墜樓事件，影響力降至最小。
    怎麽才能將影響力降至最小呢？
    當然是結案。
    其實，快速結案，對趙東來來說，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既不影響光明峰項目，還能省去很多事，少得罪很多人。
    隻是……他能做主嗎？
    “李書記，我隻是案件的偵破人，真要結案，還得省廳點頭，畢竟事情有點大。”
    無奈下，趙東來隻能把鍋甩回給祁同偉。
    這個答案，李達康並不滿意。
    敲了敲桌子後，沉聲道:“東來局長，對於一個千億項目來說，什麽最重要？”
    “賺錢？”
    “錯。”李達康搖頭，“穩定最重要！”
    “東來局長，你是京州市局一把手，事情不斷發酵，隻會讓你這個一把手，處於風口浪尖，成為口誅筆伐的對象，最終受傷的是你自己。”
    “我明白。”趙東來的腰杆，不是那麽直，說起話來更是小心翼翼，“我也想結案，可凶手……”
    “什麽！”不等趙東來說話，李達康直接站起身，伸出手指，“哪來的凶手？陳曉不是自殺嗎？”
    “東來局長，你是想小題大做，影響京州市的發展和未來嗎？”
    “還是說，你能確定這是一件謀殺案？有證據嗎？”
    李達康四連問，直接把趙東來噎得說不出話來。
    身為市局的一把手，他第一次在一件案子上感到這麽無力。
    李達康給得壓力太大了，趙東來失去分寸，隻能連連點頭。
    “口誤，口誤，是我口誤。”
    “達康書記，你別生氣，我馬上給祁廳長致電。”
    李達康臉色終於稍稍緩和。
    問道:“知道說什麽嗎？”
    “知道。”趙東來心虛道:“陳曉墜樓事件，源於是自殺，催促省廳盡快結案，消除光明峰項目的負麵影響。”
    李達康終於滿意了，呼出一口氣後，輕聲道:“東來局長，京州的未來和發展，有我也有你，在光明峰項目上，我們都在努力。”
    “努力讓京州更好。”
    “天下人心，浩浩蕩蕩，你的功勞，我不會忘記，老百姓也不會忘記！”
    典型扇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趙東來有苦說不出，隻能等李達康離開後，撥通了省公安廳的電話。
    “什麽？結案？”祁同偉懷疑自己聽錯了，“東來，早上的案子，你下午就要結？趕著拜年嗎？”
    “不是的，祁廳長，我是沒辦法，陳曉的案子事關重大，再不結案，會直接影響到光明峰的項目，你我都擔待不起。”
    祁同偉沉默了。
    沒錯，陳曉不是普通人，而是巨宏工程公司的老總。
    若不出意外，最遲一個禮拜，巨宏工程公司就能拿下光明峰項目。
    可偏偏出了意外。
    如果這事無限放大，光明峰項目與京州都會處於風口浪尖。
    說不定為光明峰項目還會為此停擺。
    這個責任趙東來扛不住，他祁同偉也擔不起，最終隻能點點頭。
    “東來你看著吧，隻要你結案，這事就算結束，省廳沒有任何意見。”
    “祁廳，還是你拍板吧。”
    “不行。”祁同偉冰冷道:“事情出現在你們京州，當然是你說的算，別什麽鍋都往我這甩。”
    “別啊，育良書記交代……”
    “掛了！”不等趙東來把鍋甩回來，祁同偉直接撂下電話。
    然後捏了捏眉心，看向自己的好侄兒，“學安，這事你怎麽看？”
    “蹊蹺。”
    “我當然知道蹊蹺。”祁同偉有些疲憊道:“不過，我沒辦法，比起一個命案的真相，長治久安更重要。”
    “重要與否，隻是看人下菜罷了。”趙學安平靜道:“如果說，把陳曉換做小琴阿姨，你還會輕易結案嗎？”
    這個問題，祁同偉不知道怎麽回答。
    就像電車難題，換做誰來，都無法給出正確答案。
    無論怎麽做，都違心。
    最終，隻能擺擺手。
    “學安，我不是哲學家，大道理的事，你還是請教高老師去吧。”
    “不用。”趙學安拿出手機，打開相冊。
    “現在就有人想對小琴阿姨下手，叔，你還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趙學安這段時間，除了窺視和田商會外，還在認真學習。
    和誰學？
    陳清泉同誌。
    結果，知識沒學到，但是……發現了陳清泉一個小秘密。
    這個男人每次學完外語後，都會去郊外的一個公寓，待上一段時間。
    本著學習要學透的態度，趙學安拿出了程度之前給他的萬能鑰匙，悄然摸進公寓內。
    不大的公寓，隻有一張沙發，一個超大的液晶電視，以及……兩個保險櫃。
    開保險櫃是個細活，但難不倒趙學安，視頻請教程度後，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打開了兩個保險櫃。
    第一個保險櫃，是兩公斤左右的黃金，以及十來個U盤。
    每個U盤內存都滿了，記錄著陳清泉同誌學外語的過程，估計沒事的時候，他還會複盤一番。
    再之後，打開了另一個保險櫃。
    看清這個保險櫃內的東西後，饒是心智不拔的趙學安，也不能再淡定。
    保險櫃裏有三樣東西。
    第一，是山水莊園原始的土地性質存檔。
    第二，飯桌上的合照。
    照片中有四人，三個坐著，一個站著拿蘋果醋。
    坐著的三人當中，趙學安隻認識和田一郎，另外一男一女不認識。
    至於拿蘋果醋的就是陳清泉。
    最後一樣東西，高小琴我見猶憐的豔照。
    拍攝於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