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安，在你眼裏，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大學生，是軟肋？”
    “不然呢？”趙學安反問，“你不會以為，騰龍集團真會怕他們吧？”
    程度沉默了。
    幹了這麽多年公安，他能看出來哪些人是軟柿子，哪些人又是硬石頭。
    像刀疤黃那種人，一看就不好惹。
    當然，程度並不是忌憚刀疤黃，隻是忌憚他身後的勢力。
    兩人靜靜抽了一支煙後，趙學安的電話響了起來。
    低頭看去，是王勉。
    接通聊了幾句後，趙學安踩滅煙頭，看向程度。
    “兄弟，這個年，咱們倆可能得在界安市過了。”
    “沒關係。”程度笑了笑，“咱們倆是兄弟，不孤單。”
    “好！”趙學安點點頭，“我還有事，先得回縣裏了，有什麽情況，隨時聯係我。”
    “嗯。”
    “對了。”趙學安想起來什麽，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幫我盯著這個人。”
    程度接過紙條，上麵隻有六個字。
    省發改局雷冬。
    “雷冬？他是誰？”
    “和雷家兄弟一樣，都是政法委雷書記的侄兒。”趙學安眯起眼，“雷家他最弱，黑料更不少……鬥爭一旦爆發，先收拾他。”
    “明白。”
    ……
    半個小時後。
    縣會議辦公室。
    五人。
    趙學安，王勉，肖正江，黃傑，林華華。
    氣氛有點小冷。
    王勉率先開口。
    “長話短說，關於騰龍集團的事，陸市長剛來到電話，讓我們盡快解決，無論用什麽手段，都不能耽擱大洋無人機的建工，有困難可以趙高總商量。”
    王勉話外之意，就是讓高小琴妥協，把建工事宜轉給騰龍集團。
    再看另外四人。
    肖正江和黃傑低著頭，不說話，不表態，也不想背鍋。
    林華華臉上帶著怒氣。
    趙學安直接點了一支煙。
    “王書記，肖縣長，黃書記……我說你們三位，嘴巴可是真嚴。”
    “我要沒記錯，三位在湘省待的時間都不短了，不可能不知道騰龍集團的存在。”
    “可偏偏……之前什麽都不說。”
    “甚至都不提醒。”
    “一直等到現在，等到騰龍集團開始鬧事，開始敲竹杠，才站了出來。”
    “你們呀，真厲害！”
    趙學安給三人豎起大拇指，心裏暗自慰問他們全家。
    界安市的營商環境，以及騰龍集團的作風，這三人之前一直諱莫如深。
    直到大洋無人機落戶桑瑜縣，建工被找麻煩時，才緩緩露出腦袋。
    被蛐蛐後，王勉也點了一支煙。
    “趙常務，這事你真不能怨我們，不是我們不說，是不能說。”
    “啞巴嗎？”趙學安挑眉，“還是有人堵住你們的嘴？”
    “你說的對，有人堵住了我們嘴。”王勉深吸一口煙，直接挑明，“大洋無人機的前景，大家都看得見，將來一片光明，它來界安市建生產基地，我們肯定得將其留下。”
    “這也是省裏和市裏的要求。”
    “如今呢，大局已定，說再多也沒什麽意義。”
    “要不這樣，趙常務，你和高總說說，別省那30%的建工預算了，這點錢……我們桑瑜縣以後補給她。”
    許這個承諾時，王勉底氣不足。
    趙學安直接笑了。
    “補？拿什麽補？桑瑜縣的財政年年赤字，有錢補嗎？”
    王勉嘴巴張張合合，選擇沉默。
    是啊，桑瑜縣年年貧困縣，擠牛奶也擠不出1.5個億。
    “趙常務，那你說怎麽辦吧？”肖正江開口，“這事我們不對，但我們真沒有辦法，市裏和省裏都下了命令，我們總不能和上麵唱反調吧？”
    這一刻，趙學安算是明白了。
    難怪李達康列出的那麽多條條框框，市裏都能滿足。
    敢情……都想殺豬。
    默許騰龍集團敲竹杠。
    這營商環境，真特麽絕了！
    “華華，你說怎麽辦？”趙學安把問題拋給自己人。
    “正常辦！”林華華已經和趙學安對過口號，說起話來，不留絲毫情麵，“我是做政法的，說句難聽的話，界安市的營商環境太醜陋了，把企業騙進來殺，這要傳出去，以後……”
    “不能傳出去，不能傳。”不等林華華把話說完，黃傑立馬打斷，“陸市長電話裏說了，家醜不可外揚，這事得關起門來解決，萬一傳到別的地方，界安市甚至整個湘省的投資商，肯定越來越少了。”
    “黃書記，你也知道這事很醜？”趙學安接過話茬，“這麽醜的事，你怎麽忍心瞞著我，瞞著高總的？”
    “對不起，上麵的壓力太大了。”黃傑低下頭，不再言語。
    趙學安失望。
    非常失望。
    就界安市這種營商環境，簡直聞所未聞，更可怕的是……還是被默許的。
    趙學安緩緩站起身。
    “王書記，肖縣長，黃書記……我醜話放在這裏，對於騰龍集團的無理要求，大洋無人機不會妥協，也不可能妥協。”
    “還有，當初關於建工事宜的承諾書，三位可都是簽了字的，我還有備份。”
    “這事若鬧大，鍋……你們三個先背著。”
    “記好，這鍋和我無關，是陸市長甩給你們的。”
    說罷，趙學安站起身，一刻都不想逗留。
    林華華跟著離開了會議室。
    怒氣依舊在。
    “學安，我覺得咱們有點對不起高總。”林華華垂著眸。
    “你愧疚，是因為你認命了，我可不認命，更不會讓小琴阿姨吃虧。”趙學安幽幽開口。
    “可騰龍集團確實難纏。”
    “難纏？”趙學安不屑，“騰龍集團再難纏，會比昊天集團還難纏嗎？”
    林華華思索片刻，感覺有道理。
    反應過來後，又感覺不對。
    “學安，這個世界上，未必還有第二個後侯亮平。”
    “錯。”趙學安轉過頭，凝視著林華華，“這個世界有很多侯亮平，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萬家燈火。”
    林華華愣了一下，良久之後，然後笑了。
    是啊。
    這個世界上肯定不止一個侯亮平，若不信……就去看看萬家燈火。
    “學安，接下來怎麽做？”
    “我得考慮考慮。”
    “考慮好了，告訴我。”林華華露出一個笑臉，“對了，我和爸媽說過了，這個年……不回去了。”
    “不回去？”
    “是呀。”林華華點點頭，“騰龍集團太鬧騰了，我們趙家幫得齊心協力，幫助大洋無人機渡過這個難關。”
    說罷，伸出小粉拳。
    ……
    晚上七點。
    回到了宿舍的趙學安，終於等來了遲南北的電話。
    一開口，聲音很疲憊。
    “學安，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隻是……省裏更加偏向騰龍集團。”
    “雷書記還說，建工給誰做不是做，為什麽不能給本地企業一個機會呢？”
    “對不起，我沒辦法。”
    遲南北的聲音除了疲憊，還帶著一絲絲的無奈。
    趙學安沒有意外。
    在他眼裏，早就把騰龍集團定性成黑社會了。
    黑社會能妥協嗎？
    當然不會。
    能讓他們屈服的，隻是拳頭和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