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裏，血腥味和肉香混雜。
    蕭戰的木棍，敲在堪輿圖上，代表龍驤衛大營的墨圈旁。
    “秦蒼被打怕了。”
    “但他沒被打死。”
    “三千人圍城，耗，也能耗死我們。”
    王霸甕聲甕氣：“世子，讓俺帶人，再用‘火龍王’給他們來一下！”
    “不。”蕭戰搖頭，“底牌，不能輕易亮第二次。而且，我們的‘鐵疙瘩’，不多了。”
    李四的眼睛，因為剛喝下的烈酒而血紅。
    “那就去劫他娘的糧草！讓他們餓肚子！”
    一直沉默的吳能，終於開口。
    “劫糧，我們會死在半路。”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條線，從糧草營，連回秦蒼主帳。
    “糧草被劫，秦蒼會立刻回防，我們帶著糧草，跑不掉。這是陷阱。”
    李四的興奮，被一盆冷水澆滅。
    蕭戰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所以，不劫。”
    他的木棍，在代表糧草營的山穀上，重重畫了個叉。
    “燒了它。”
    “我不要他的糧，我要他的命。”
    “一支餓著肚子的軍隊，會自己吃了它的主帥。”
    李四的血液，重新沸騰。
    燒糧！
    比劫糧，毒辣百倍！
    “吳能，李四。”
    “在！”
    “你們帶二十個好手，從後山暗門走。”
    “我不要你們殺多少人，我隻要你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所有的糧草，都點著。”蕭戰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我要你們，在子時，給我燒出一片，比太陽還亮的光！”
    張狗蛋站在角落，緊張地咽著唾沫。
    他看著地圖上那個血紅的叉，感覺自己的腿肚子又在抽筋。
    “世……世子爺，那我呢？”
    “我……我這次，負責什麽？”
    張狗蛋已經做好了，再次被派去當“超級無敵嘲諷靶子”的準備。
    但蕭戰的目光，轉向張狗蛋，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工具的用途。
    張狗蛋被看得頭皮發麻。
    “你的任務……”
    蕭戰一字一句。
    “回去，睡覺。”
    “啊？”
    張狗蛋懵了。
    李四也愣住了，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蕭戰的表情，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整個指揮室，鴉雀無聲。
    “世子爺……我……”張狗蛋以為自己聽錯了，結結巴巴地還想再問。
    “這是命令。”蕭戰打斷了張狗蛋說道：“養足你的精神。”
    “明天，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這塊‘靶子’。”
    蕭戰不再解釋，轉身繼續和吳能敲定細節。
    李四看著張狗蛋那張呆滯的肥臉，心裏罵了一句。
    這個瘋子。
    他的每一步棋，都讓人看不懂。
    ***
    子時。
    月黑，風高。
    龍驤衛的糧草大營，篝火稀疏。
    白天的慘敗，讓這支精銳之師的士氣，跌入穀底。
    山穀外的高地上，吳能和李四，像兩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俯瞰著下方鬆懈的營地。
    “哨兵七個，兩個在塔上，五個在打瞌睡。”
    “一條狗。”
    李四壓低聲音，指著一處篝火旁，那條趴著打盹的狼犬。
    “狗的鼻子，比人靈。”吳能的語氣沒有波瀾，“我去解決它和右邊四個，你解決左邊三個。動手後，十息之內，必須結束。”
    “明白。”
    李四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像一頭準備撲食的餓狼，潛了下去。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
    他悄無聲息地摸到一個哨兵身後，巨大的手掌正要捂上。
    “哢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他腳下，踩斷了一根枯枝。
    “汪！汪汪！！”
    那條打盹的狼犬，猛地彈起，對著李四的方向，發出凶狠的咆哮！
    該死！
    李四心中暗罵，身體肌肉瞬間繃緊！
    幾乎在犬吠響起的同一瞬間，另一側的黑暗中，吳能動了。
    他沒有撲向目標，反而抓起腳邊一塊石頭，用盡全力，朝著遠離營地的另一片密林，狠狠擲去！
    “嗖——啪！”
    石頭砸在樹幹上，發出一聲巨響。
    “什麽人？！”
    營地裏，所有驚醒的士兵，包括那幾個哨兵，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狼犬也調轉方向，對著聲源處狂吠。
    就是現在！
    吳能的身影，如同鬼魅，從陰影中射出。
    他甚至沒去看那條狗。
    他的目標，是離他最近的哨兵。
    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無聲的弧線。
    血，噴出。
    人，倒下。
    他腳步不停，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第二名哨兵的脖子，被他從後麵擰斷。
    另一邊，李四也抓住了這千鈞一發的時機。
    他不再潛行，身體如炮彈般撞進一名哨兵的懷裏，手肘狠狠砸在對方的後心！
    骨骼碎裂的聲音，被犬吠和人聲完美掩蓋。
    十息不到。
    七具屍體，和一條被吳能一刀釘死在地上的狼犬。
    危機，解除。
    二十名隊員，從黑暗中現身，眼中滿是後怕與敬畏。
    李四的後背，已經濕透。
    他看著吳能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心髒還在狂跳。
    這個男人，不是人。
    是冰塊做的怪物。
    吳能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一個冰冷的手勢。
    所有人，掏出了懷裏的燃燒瓶。
    瓶口塞著的布條，早已浸透了烈酒。
    李四看著下方那些還在探頭探腦，尋找著騷亂來源的龍驤衛，一股壓抑不住的暴虐，從心底湧起。
    就是這群雜碎！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還在京城快活！
    就是這群雜碎，讓自己吃了那麽多苦！
    去死！
    都去死！
    在吳能即將下達“點火”指令的前一秒。
    李四，再也忍不住。
    他劃開火折，點燃了布條，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燃燒的瓶子，狠狠地，朝著最大的一座糧草堆，扔了過去！
    “呼——！”
    燃燒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明亮的，死亡的弧線。
    吳能的瞳孔，驟然收縮。
    “李四！”
    晚了。
    “轟——！！”
    火光，衝天而起！
    幹透的糧草，瞬間被點燃，火舌如貪婪的巨蟒，瘋狂吞噬著一切！
    整個山穀，亮如白晝！
    “敵襲——！！”
    淒厲的嘶吼，響徹夜空。
    計劃，徹底失控。
    吳能站在高地，火光將他的臉，映照得一片森然。
    他沒有看山穀裏的混亂。
    他隻是，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身旁那個因為衝動和興奮而滿臉通紅的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