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為何，看著這個狀若瘋魔的秦蒼，他們非但不覺得畏懼，反而感到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一個能把鎮國將軍逼瘋的武器。
    一個能讓死人重新燃起戰火的世子。
    跟著這樣的人幹，何愁大事不成！
    “好！”蕭戰沒有被秦蒼的失態嚇到，反而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既然總教習有此雄心，那黑石關，就交給你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我不要你用‘拆遷隊’，把那座關隘轟平。”
    “嗯？”秦蒼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猛地回頭，臉上滿是錯愕與不解，“世子，此物乃攻城利器，不用來破關，豈非……”
    “關隘，破了還可以再建。人心，要是塌了，就再也扶不起來了。”蕭戰走到那尊“鐵蘑菇”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炮身，“我要你用它，打一場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的仗。”
    “我要讓黑石關守將，讓天下所有還忠於那個皇帝老兒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引以為傲的堅城，在我們麵前，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敲碎的蛋殼。”
    “我要他們，在無盡的恐懼中，主動跪下來，獻上城池，乞求我們的寬恕。”
    蕭戰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秦蒼剛剛燃起的，用炮火將一切夷為平地的狂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讓他從骨子裏感到戰栗的冰冷。
    誅心！
    又是誅心！
    這位世子爺，似乎對用最殘酷的方式摧垮敵人的精神，有著一種偏執的，近乎變態的癡迷。
    “請世子示下！”秦蒼收斂了所有情緒，躬身抱拳，這一次，他的姿態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恭敬。
    如果說之前他對蕭戰是畏懼和利用，那麽現在，他心中已經生出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對於一種未知力量的敬畏。
    “黑石關守將孟威，是你一手提拔的，對嗎？”蕭戰問道。
    “是。”秦蒼的聲音有些幹澀，“孟威此人，忠勇有餘，謀略不足。善陣戰，不善守城。但為人……極為固執，寧死不降。”
    “那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蕭戰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他看向吳能：“去，把那兩樣新玩具，抬上來。”
    吳能點點頭，轉身離去。片刻之後，幾名士兵抬著兩個奇怪的東西走了過來。
    一個，是黑色的，方方正正的鐵盒子，前麵有一個巨大的，如同喇叭花的鐵皮口。另一個，則是一摞摞印滿了字和圖畫的紙。
    “這是何物？”李四好奇地湊上去，拿起一張紙。
    紙上畫著一幅畫，正是剛才那尊“鐵蘑菇”開炮，遠方山頭炸裂的景象。畫工粗糙，但衝擊力十足。下麵還寫著一行鬥大的字：“天罰已至，降者生，逆者亡！”
    “這……”李四撓了撓頭，“發傳單？這玩意兒有用？”
    “有沒有用，得看怎麽用。”蕭戰走到那個大喇叭前，撥弄了一下上麵的幾個開關。
    “滋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突然響起，嚇了眾人一跳。張狗蛋更是“媽呀”一聲，又往後挪了兩步，生怕那鐵盒子也炸了。
    蕭戰清了清嗓子，對著喇叭後麵的一個小孔，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喂？”
    “喂——！！！”
    一個比他原聲大了十倍不止的，洪亮如鍾的聲音，猛地從大喇叭裏炸開，在整個山穀中回蕩不休，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我操！”李四嚇得一蹦三尺高，“這……這是什麽妖法？！能把人的聲音放大？！”
    秦蒼的瞳孔，再一次收縮。
    他的腦子裏，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兩軍陣前，主帥號令，聲傳數裏……
    夜半三更，敵營之外，鬼哭狼嚎……
    被圍困的城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如果說，“拆遷隊”摧毀的是物理上的壁壘。
    那這個“大喇叭”，摧毀的，就是人心之中，最脆弱的那道防線！
    “現在，”蕭戰關掉開關，山穀重歸寂靜，他看向秦蒼，“總教習，你的攻城之策，想好了嗎？”
    秦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山穀中冰冷的空氣全部吸入肺腑。
    他閉上眼睛，腦中那副黑石關的堪輿圖，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堅固的城牆，險要的地勢，忠勇的守將……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透明而不堪一擊。
    良久，他睜開眼。
    “世子，臣，已有計較。”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
    “第一步，圍而不攻。用‘拆遷隊’，晝夜不停，不打城牆，隻打他關內的兵營、糧倉、水源。讓他軍心大亂，日夜不寧。”
    “第二步，攻心為上。用此‘傳音法器’，將我軍神威，將城外降卒的優待，傳遍關內每一個角落。再將這些‘天罰圖’，射入城中，瓦解其鬥誌。”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了那三萬剛剛投降，此刻正在王府外圍進行整編的雲州降卒。
    “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秦蒼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近乎殘忍的笑容，“臣，請世子將三萬降卒，盡數交予我。”
    “你要用他們攻城？”王霸眉頭一皺，覺得此舉不妥。
    “不。”秦蒼搖了搖頭，“攻城，用不上他們。”
    他走到那副大周北方的地圖前，手指在黑石關前那片開闊地上，重重一劃。
    “我要用這三萬人，當著孟威的麵，給他修一條路。”
    “一條，從地麵，直通他城牆頂上的，康莊大道！”
    秦蒼的話，讓整個山穀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修一條路？
    直通城牆頂上？
    這是什麽虎狼之言？
    “總教習，你沒發燒吧？”李四忍不住伸手想去探秦蒼的額頭，“那黑石關城牆高五丈！你想用土堆出一條五丈高的坡道？那得多少土方？等到猴年馬月去？”
    “沒錯，就是堆。”秦蒼的表情，理所當然，“黑石關前，地勢開闊，土石皆有。三萬勞力，晝夜不停，人歇工具不歇。世子爺的‘拆遷隊’在天上看著，孟威他敢派一兵一卒出來騷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