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邵元的話一說出來，整個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墜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愣在當場，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通元縣上半年的GDP，竟然真的完成了翻倍的壯舉？
    要知道現在所有官員，盡管拚盡全力，大力發展經濟，
    但環比去年，也不過上升百分之七八而已。
    通元縣竟然直接上升了百分之百。
    這個數據不止前無古人，恐怕也很難有來者了。
    通元縣的排名，也從原來的吊車尾，一躍上升到第二，簡直不可思議。
    範邵元掃視大家一眼，樂嗬嗬地笑道：“怎麽都不說話了？
    難道還懷疑這統計數字有問題？
    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統計局問，看看有沒有造假。
    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個數據將來到年底，是要跟其他城市對決的。
    為了防止其他城市有所懷疑，我已經派人，把所有水分都擠除了。
    這個數據，將來還要麵對省廳審核的。”
    大家心裏本來還有所懷疑，但聽了範邵元這麽說，眾人心裏的疑慮全都打消了。
    說到底，這隻是全市範圍內的期中小考，造假沒有任何意義。
    到年底的期末大考，那才是最重要的考核。
    這時候，楊立新道：“範書記，會議結束了麽？”
    “暫時休會吧，你要做這麽？”
    範邵元端起茶杯，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饒有興致地看著大家。
    各區縣之間為了經濟排名，進行良性競爭，市委還是鼓勵提倡的。
    楊立新站起來，走到豐安區區委書記王鳳山麵前。
    豐安區是林州市經濟核心，市委所在地。
    所有大商場，大超市，寫字樓，都在這片區域，可謂寸土寸金。
    所以該區經濟數據，穩居全市第一，這一點誰也沒法撼動。
    而區委書記王鳳山也是老成持重之人，今年已經快到退休年齡。
    楊立新主動走到他麵前，深深鞠了一躬道：“鳳山書記，我服了。
    兩瓶茅台，過後奉上，決不食言。”
    王鳳山趕忙起身道：“立新書記，我還是非常佩服你的。
    我們豐安區有獨特優勢。
    賣一兩套房子，都能趕上一兩家中小企業全年產值。
    但你執掌一個縣，竟然追到了跟我們差不多的地步，這成績真是令人驚歎。
    茅台我是不好意思收了。
    我看到了年底，我這第一的位置也要易主。”
    楊立新正色道：“別，咱們一碼歸一碼。
    我願賭服輸！”
    他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氣定神閑地拿出茶杯，喝了口水。
    戴宇寧氣惱道：“你想笑就笑吧。
    我看你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楊立新吹了吹茶葉沫道：“我笑怎麽了？
    你管天管地，還管得了我笑？”
    戴宇寧態度和緩道：“老楊，咱們商量個事。
    我輸你四瓶茅台，當麵鞠躬認服就免了，行不行？”
    “你覺得行不行？”
    楊立新翻了翻白眼道：“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一個釘。
    身為一縣縣委書記，難道輸了還能不認賬？
    以後玩兒不起，就別玩，吃飯坐小孩那桌。”
    “誰說我玩不起？”
    戴宇寧被激將上頭，豁然起身，把凳子往後一推，咬著牙走到楊立新麵前，卻無論如何也彎不下腰。
    王鳳山是前輩，楊立新給他鞠躬認服，並不丟人。
    但其餘眾人歲數都差不多，楊立新年紀還要小一些。
    讓戴宇寧當麵鞠躬認服，實在太丟人了。
    楊立新故意上下打量對方一下，戲謔道：“你直挺挺杵我麵前幹什麽？
    有事兒？”
    戴宇寧指著楊立新鼻子氣急敗壞道：“瞅你小人得誌的樣子，你可真行。
    好，我給你鞠躬。”
    他深鞠一躬，鄭重地道：“我服了，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楊立新點點頭道，“別忘了還有兩瓶茅台。”
    “忘不了，”戴宇寧氣呼呼地走回去。
    艾興州和孟佳成聯袂走到楊立新麵前。
    艾興州正色道：“立新書記，我是真服了，沒想到你竟然真能完成GDP翻倍的壯舉。”
    孟佳成也附和道：“這下給我們鳳鳴區的壓力可大了。
    我們作為市區，房價遠高於通元縣。
    隻是房地產拉動，就有其他區縣沒有的優勢。
    結果比拚GDP，竟然輸給了通元縣。
    我會去要好好總結。”
    戴宇寧接口道：“你們以為這是他楊立新的功勞？
    其實這都是他手下，一個叫陳小凡的年輕人給搞出來的。
    那個年輕人，一手創立西山環保集團，把荒廢的高新區給帶動起來，這才有了通元縣經濟的騰飛。
    他老楊，也不過運氣好，把手下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而已。
    要是把那個陳小凡調給我，西山環保安置在我們長寧縣，今年我也能翻倍，有什麽可得意的？”
    楊立新當即反駁道：“你這話說得不對。
    誰手底下都有能人和庸才。
    陳小凡要是一匹千裏馬，我就是發現他的伯樂。
    你沒聽說過，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孟書記，艾書記，你們大家鞠躬認服就免了，兩瓶茅台送上就行。”
    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這些區縣一把手，兩瓶茅台都是小意思。
    但當場鞠躬太丟人。
    戴宇寧大聲道：“合著就我一個人衝你鞠躬認服了是吧？”
    楊立新眨了眨眼睛笑道：“誰讓咱們是老同學呢？
    咱們關係親近呐。”
    “那你就緊著老同學一個人坑？”
    戴宇寧氣急敗壞地大聲嚷嚷。
    在場所有人爆發出哄堂大笑。
    大家心裏都達成一個共識，從現在開始，通元縣已經今非昔比了。
    這還是個以GDP論英雄的時代。
    隻要經濟數據搞上去了，在市領導麵前說話就硬氣，也有資格提更多要求。
    要是經濟數據持續疲軟，在市領導麵前表現得再乖也沒用。
    ……
    ……
    會議之後，範邵元把楊立新叫到辦公室。
    兩人相對而坐。
    範邵元看著那張A4紙連連道：“不錯，不錯。
    沒想到上半年，你竟然真的把經濟數據翻了一番。
    再接再厲，要照這個勢頭下去，完成你當時立下的軍令狀，問題不大。”
    “範書記，我能不能提一個要求？”
    楊立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