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其實並沒有跑遠。
    他躲在巷子的一個拐角處，探出半個腦袋，看著霽洪被一群家丁追得滿院子跑，差點沒笑出聲來。
    讓你小子剛才用那種眼神看我，讓你小子心裏憋著壞。
    不給你點教訓，你還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那女人庸脂俗粉，我豈會看上半點，坑的就是你，哈哈哈。
    眼看著霽洪朝著自己這邊跑了過來，謝寧才不緊不慢地站直了身子，朝著巷子深處跑去。
    他一邊跑，還一邊回頭，衝著霽洪喊道：
    “狗蛋，這邊兒，快跟上！”
    霽洪聽到他的聲音，氣得肺都快炸了。
    這個混蛋，竟然還有臉喊他！
    他咬牙切齒，加快了速度，緊緊地跟在謝寧的身後。
    他發誓，等抓到這個小賊，一定要把他吊起來，用馬鞭抽上三天三夜。
    兩人一前一後，在迷宮一樣的巷子裏亡命奔逃。
    後麵的家丁們雖然人多，但七彎八拐的，很快就被二人甩開了。
    又跑了一陣，確定身後沒人追來了，謝寧才在一個死胡同裏停了下來。
    他扶著牆，大口地喘著氣，一張臉跑得通紅。
    “哈……哈……狗蛋，你……你跑得還挺快。”
    霽洪也停了下來，同樣是上氣不接下氣。
    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一把揪住了謝寧的衣領。
    “你這個混蛋！”
    他怒吼道，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竟然敢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裏！”
    “哎哎哎，你幹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謝寧被他拎著，一點也不慌，反而嬉皮笑臉地說道，“我那不是為了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好讓你有機會逃跑嘛。我要是不先跑，咱們倆都得被堵在裏麵。你看，現在不是都安全了？”
    他這番歪理，說得是臉不紅心不跳。
    霽洪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引開注意力？他怎麽沒看出來。
    他隻看到這個小賊跑得比兔子還快。
    “你……你還敢狡辯！”
    霽洪舉起拳頭，就想往他那張可惡的笑臉上揍去。
    然而，他的拳頭在半空中卻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謝寧正指著他的臉，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狗蛋……你的臉……哈哈哈……”
    我的臉？
    霽洪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上黏糊糊的，還帶著一股洗澡水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來，剛才被那瓢熱水給潑了。
    “我的臉怎麽了？”
    他有些不安地問道。
    “你自己看。”
    謝寧強忍著笑，從懷裏掏出了一麵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破鏡子遞給了他。
    霽洪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
    當他看到鏡子裏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石化了。
    鏡子裏的人還是他。
    隻是他的右眼周圍，卻多了一個又紅又腫的，大大的眼圈。
    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不對，比揍了一拳還慘。
    那眼圈的顏色紅得發紫，紫得發黑，還微微有些脫皮。
    “噗！”
    霽洪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當場去世。
    他英明神武，俊美無比的燕國皇帝，竟然頂著一個熊貓眼，在雲州城的街頭被人追著跑？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
    “怎麽樣？狗蛋。”
    謝寧湊過來，笑嘻嘻地道。
    “我給你設計的這個新造型，是不是很別致？很拉風？保證你走在街上，回頭率百分之百。”
    拉風你個大頭鬼，霽洪在心裏咆哮著。
    他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殺了你！”
    短暫的石化之後，是火山爆發般的憤怒。
    霽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
    他扔掉手裏的破銅鏡，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朝著謝寧就撲了過去。
    他今天要是不把這個小賊的皮給扒了，他就不叫霽洪！
    “哎哎哎，別衝動啊狗蛋！”
    謝寧嚇了一跳，撒腿就跑。
    “開個玩笑而已，至於嗎？”
    “玩笑？”
    霽洪一邊追，一邊怒吼。
    “你管這叫玩笑？你這是在謀殺，是欺君……”
    他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了。
    壞了，說漏嘴了。
    他光顧著生氣，竟然把心裏話給喊出來了。
    謝寧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欺君？欺哪個君？”
    他明知故問。
    霽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慌亂。
    腦子飛速地運轉著，思考著該如何圓這個謊。
    “我……我說的是……是……”
    他結結巴巴，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什麽好的借口。
    “是什麽？”
    謝寧步步緊逼，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是欺負我這個君子。”
    霽洪急中生智，總算是想到了一個說辭。
    “對，就是欺負我這個坦蕩蕩的君子。你這種偷雞摸狗，背後捅刀子的小人行徑，就是對君子最大的侮辱！”
    他說得是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仿佛他真的是一個，因為品行被玷汙而憤怒的謙謙君子。
    “哦……”
    謝寧故意拉長了聲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是這個欺君啊。我還以為，你是燕國那個倒黴皇帝呢。”
    他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巨石，砸進了霽洪的心裏。
    他……他難道看出來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
    這個小乞丐怎麽可能看得出來。
    他一定是在詐我。
    對，他肯定是在詐我。
    想到這裏，霽洪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冷哼一聲，梗著脖子道：“我怎麽可能是皇帝。我要是皇帝，還能讓你這麽欺負？早就把你拖出去砍八百遍了！”
    他這話，半是解釋，半是威脅。
    “說得也是。”
    謝寧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你要是皇帝，我這腦袋，估計早就已經搬家了。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又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你剛才，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吧？我怎麽聽著，你說的是……欺君罔上？對不對，好像是……欺君之罪？”
    他歪著腦袋，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