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看了一眼被撕毀的雲錦，又看了看一臉囂張的趙三，眉頭緊緊皺起。
    “本官乃雲州都尉李**，奉靖安伯之命，掌管雲州軍務與治安。爾等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買強賣，毀人財物，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李**的聲音，帶著官場浸淫多年的威嚴。
    若是尋常地痞流氓，怕是早已嚇得跪地求饒。
    然而，趙三卻隻是懶洋洋地抱起雙臂，斜著眼睛打量著李**。
    “喲，原來是新上任的李都尉。失敬失敬。”
    他嘴上說著失敬，臉上卻沒有半分尊敬的意思。
    “我們燕雲布坊做生意，向來有自己的規矩。這雲州城裏的布匹買賣，幾十年來都是如此，可不是我們今天才定的。”
    “放肆！”
    李**身後的神策軍隊率怒喝一聲，“都尉大人麵前，豈容你如此無禮！”
    “哎，軍爺，別動氣嘛。”
    趙三嘿嘿一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有恃無恐。
    “李都尉，我們東家說了，雲州城換了主人，我們燕雲布坊也認。”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管你們的軍政大事，我們管我們的布匹生意，豈不兩全其美？”
    “我再跟您交個底。我們坊主，跟燕國的一些大人物有些交情。”
    “這雲州城雖然現在歸了你們齊國，可畢竟還在燕國的地界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真要是鬧得太僵，對誰都不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番話，軟中帶硬，威脅的意味十足。
    言下之意，我們背後有人，你們這些外來的官，最好別多管閑事！
    李**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想發作，可對方搬出的後台，卻讓他有些忌憚。
    誠如對方所說，雲州地理位置特殊，如今兩國雖暫時休戰，但關係依舊敏感。
    若是因為一個布坊處理不當，引發了外交上的摩擦，這個責任他可擔不起。
    可若就此退縮，他這個新任都尉的威信何在？靖安伯的臉麵何在？
    一時間，李**竟是進退兩難。
    周圍的百姓和商戶們看著這一幕，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他們本以為換了青天大老爺，雲州城就能煥然一新，沒想到這燕雲布坊的勢力如此之大，連新來的都尉大人都敢當麵頂撞。
    趙三看著李**那副吃癟的模樣，嘴角的譏諷之色更濃。
    他揮了揮手，對那嶺南布商道：“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好，看在都尉大人的麵子上，我們不跟你計較。”
    “不過這剩下的布，你趕緊收起來滾蛋。三天之內，要是再讓我在雲州城裏看到你賣布，就不是撕爛這麽簡單了！”
    說完，他便大搖大擺地帶著手下轉身離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李**一眼。
    那背影，囂張到了極點！
    “大人……”
    嶺南布商絕望地看著李**。
    李**的拳頭在袖中捏得咯咯作響，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真實奇恥大辱。
    他堂堂朝廷命官，竟被一個商行管事如此羞辱！
    “收隊！”
    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寬慰完嶺南布商後，才帶著人轉身離開。
    他知道，這件事情，必須馬上稟報謝寧！
    靖安伯府，書房。
    李**將東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謝寧稟報了一遍。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說得口沫橫飛，義憤填膺。
    “伯爺，這燕雲布坊簡直是無法無天。他們哪裏是將我這個都尉不放在眼裏，他們是壓根就沒將我們大齊的官府放在眼裏！”
    李**起身，繼續拱手道：“依卑職之見，就該立刻調集人馬，查封他們的店鋪，將那管事趙三抓來一頓好打，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治不了他的罪！”
    一旁的刺史張洪海也麵色凝重地附和：“伯爺，李都尉所言有理。”
    “此風不可長，若不以雷霆手段鎮壓，日後各方勢力有樣學樣，我等在雲州的政令，豈不成了空談？”
    兩位新任高官，一個主軍，一個主政，此刻倒是同仇敵愾，都主張用最直接和最強硬的方式來維護官府的權威。
    然而，聽完他們的慷慨陳詞，主位上的謝寧，反應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他沒有憤怒，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隻是端著一杯清茶，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趣聞。
    正在偏廳看書的李慶寧，也抬起了美眸，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知道，這個小小的燕雲布坊，怕是要倒大黴了。
    “伯爺？”李**見謝寧半天不語，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謝寧這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李都尉，這麽點小事，何至於動氣？”
    “小事？”李**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還叫小事？官府的臉麵都被人踩在地上摩擦了！
    謝寧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抓人，查封，當然可以。那是我們身為官府的權力。但然後呢？”
    他好整以暇地問道：“燕雲布坊的根在燕國，我們抓了一個管事，他們可以再換一個。我們查封了他們的店鋪，他們可以關門幾天，等風頭過了，再重新開張。”
    “說到底，抓人是治標不治本。更重要的是。”
    謝寧的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
    “我們來雲州，不是為了跟一群布商鬥氣的。我們的目標，是讓雲州活起來，是建立我們自己的規矩。”
    “用權力去打壓，是下策。因為權力有邊界，總有你管不到的地方。倒不如用規矩去衝衝它。”
    張洪海和李**聽得雲裏霧裏，麵麵相覷。
    什麽叫用規矩去衝衝它？
    謝寧看著他們迷茫的樣子，笑了。
    “很簡單，他們不是賣布的嗎？那我們就跟他們做鄰居。”
    “蒙山。”謝寧朝門外喊了一聲。
    “在！”蒙山的身影，立刻出現在門口。
    “傳令下去，讓玄機閣在雲州的人，再出動出動。城中那幾處我們早就盤下來的鋪麵，今天全部掛牌開張。就叫建安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