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緩緩打開，露出了門後一張張驚恐而絕望的臉。
    衛通騎在馬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冰冷。
    他沒有立刻下令衝鋒，而是任由那股絕望的情緒在城內蔓延。
    戰爭，有時候殺人，有時候，誅心。
    他要讓朔州城裏所有的人都明白，反抗，是毫無意義的。
    “衛先生……”張謙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不解，“城門都開了，我們怎麽不衝進去？”
    衛通沒有回答他，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張謙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裏發毛，立刻閉上了嘴。
    他感覺，在衛通麵前，自己就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城牆上，王霸看著城外那黑壓壓一片，卻遲遲沒有動靜的神策軍，心裏反而更加恐懼了。
    他不知道對方在等什麽。
    這種未知的等待，比直接衝殺進來，更讓他感到煎熬。
    “王將軍，我們……我們現在怎麽辦？”一名副將聲音顫抖地問道。
    王霸慘笑一聲，看了看城內那依舊在燃燒的糧草大營，又看了看城外那如同雕塑般，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衛通。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
    “把武器都扔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什麽？”
    “我說，把武器都扔了！然後，跟我一起，出城投降！”王霸的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苦澀。
    幾名副將對視一眼，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這是唯一的活路了。
    “哐當……哐當……”
    一件件兵器，被從城牆上扔了下來，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這聲音，像是為他們敲響的喪鍾。
    王霸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早已被冷汗浸濕的鎧甲，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名心腹，走下了城樓。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城門，走到了衛通的馬前。
    然後，在兩軍將士的注視下，他緩緩地，單膝跪地，低下了那顆曾經高傲的頭顱。
    “罪將王霸，率朔州全體將士，願降！”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也宣告著，這座北方的雄關，正式易主。
    衛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陳兵在何處？”他冷冷地問道。
    “陳將軍……他……他率主力，去攻打甕城了。”王霸不敢有絲毫隱瞞，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哼，自尋死路。”
    衛通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而是對著身後的神策軍，下達了命令。
    “張謙，你帶一千禁軍接管城防！收繳所有降兵的武器，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衛先生！”張謙大聲應諾，臉上滿是興奮。
    “其餘人，隨我進城！控製府庫和要道！”
    “是！”
    兩千神策軍，如同潮水一般，湧入了朔州城。
    他們紀律嚴明，行動迅速，沒有發生任何燒殺搶掠的事情，隻是有條不紊地，接管著這座城池的每一個角落。
    城中的百姓躲在門縫裏，驚恐地看著這些陌生的士兵。
    當他們看到，這些士兵並沒有像他們想象中那樣胡作非為，反而秋毫無犯的時候，心中的恐懼才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好奇。
    衛通騎著馬，走在朔州城寬闊的街道上。
    看著街道兩旁那些熟悉的建築，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追憶。
    他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回到這裏了。
    這裏，曾經是他和霽月最喜歡來的地方。
    可如今，物是人非。
    佳人已逝，隻剩下他一個人，帶著滿身的傷痕和疲憊，回到了這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
    一股難言的蕭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他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從他身後追了上來。
    是蒙山。
    他渾身都是煙火燎繞的痕跡，臉上卻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衛先生！”他大笑著來到衛通身邊，“幸不辱命！那幫孫子的糧草，被我一把火給燒了個幹幹淨淨！”
    衛通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蒙山擺了擺手，“能跟您一起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他看著衛通那有些落寞的背影，撓了撓頭，問道：“衛先生，您沒事吧？我瞅著您，好像不太高興啊。”
    “沒事。”衛通搖了搖頭，“隻是想起了一些，故人舊事。”
    蒙山“哦”了一聲，他雖然粗枝大葉，但也看得出，衛通的心情，似乎很沉重。
    他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酒囊，遞了過去。
    “衛先生，喝口酒暖暖身子吧。這可是我們齊國最好的燒刀子，一口下去，什麽煩心事都沒了！”
    衛通看了看那個酒囊，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他拔開塞子，仰頭，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焰一般，從喉嚨，一直燒到了胃裏。
    讓他那顆冰冷的心，也仿佛，有了一絲溫度。
    “好酒。”他將酒囊還給蒙山，沙啞地說道。
    “哈哈哈，您要是喜歡，我那裏還有！管夠！”蒙山見他喝了酒，也高興了起來。
    兩人並肩騎著馬，走在長街上。
    一個沉默如山，一個豪邁如火，形成了一副，奇特而和諧的畫麵。
    朔州城，在經曆了短暫的混亂之後，迅速地恢複了平靜。
    而這場不流血的勝利，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了雲州。
    伯爵府裏。
    當霽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拿下了？這麽快就拿下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朔州啊！燕國北方的第一雄關！
    他本以為，就算陳兵不在，衛通他們，至少也要打上個幾天。
    可沒想到，前後不過一天的時間，這座雄關，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拿下了！
    “簡直神了！”
    霽洪看著一旁正在悠閑品茶的謝寧，眼神裏，隻剩下了純粹的，五體投地的崇拜。
    謝寧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不是我神，是衛先生的威名，太盛了。更是因為，陳兵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了青州的方向。
    “朔州這隻烏龜殼，我們已經拿到了。現在，就該看看，那隻爬錯了地方的烏龜，下場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