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馳騁沙場，殺人如麻的血影將軍，在這一刻，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這二十年來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所有思念，都一次性地宣泄出來。
    祭壇之上，謝寧看著眼前這感人的一幕，也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收回了先天八卦龜甲和那顆已經光芒黯淡了不少的妖狐內丹，緩緩地走下了祭壇。
    半空中的那個漆黑漩渦，也隨著祭壇力量的消失，緩緩地閉合，最終消失不見。
    院子裏，恢複了寧靜。
    隻有衛通那壓抑的哭聲，和霽月那輕聲的安慰，在清冷的月光下，回蕩著。
    謝寧沒有去打擾他們，而是走到一旁，找了塊石頭坐下，默默地調息恢複著剛才消耗巨大的真氣。
    他知道，這對苦命的戀人，需要時間。
    過了許久，衛通的情緒，才終於漸漸平複了下來。
    他擦幹了臉上的血淚，站起身，走到了謝寧的麵前，再一次，鄭重地，深深鞠了一躬。
    “伯爺，此恩此德，衛通無以為報。從今往後，我這條命，就是您的。”
    這一次，他的話語中，沒有了之前的絕望和死氣，而是充滿了新生般的堅定。
    霽月的魂魄，也飄到了謝寧的麵前，對著他，盈盈一拜。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天籟。
    “不必多禮。”謝寧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謝寧的表情，重新變得嚴肅起來，“霽月公主，你可還記得，當初，到底是誰，在你魂體上下了如此惡毒的禁製？”
    這，才是今晚最重要的問題。
    不把這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揪出來，衛通的心結，就永遠也解不開。
    聽到謝寧的問話，衛通和霽月的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衛通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冰冷的殺意。
    霽月則是微微蹙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她仔細地回憶著，過了許久，才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謝寧和衛通都愣住了。
    “是的。”
    霽月點了點頭，臉上也充滿了困惑。
    “我隻記得，當年我被一群江湖殺手圍攻，身受重傷，彌留之際，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股陰冷的力量給拉扯住了。”
    “那股力量，充滿了邪惡和怨毒，它侵入我的魂體，似乎想要將我吞噬。但不知道為什麽，它最終隻是在我魂體深處，留下了一個印記，然後就消失了。”
    “從那以後，我的魂魄就一直渾渾噩噩，神智不清。直到前不久，才被你喚醒，可很快，便又陷入了沉睡，那些你們都知道了。”
    “至於那個對我下手的人，到底是誰，長什麽樣子，我完全沒有印象。我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個人。”
    霽月的這番話，讓謝寧的心，猛地一沉。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戴宗隻是謀害霽月肉身的凶手。
    而那個在她魂體上下禁製的，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這個人，手段詭異，心機深沉，行事更是滴水不漏，甚至連受害者本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到底是誰？
    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隻是為了折磨霽月的魂魄？還是說，這背後，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一個個謎團浮現在謝寧的腦海中，讓他感到一陣頭疼。
    衛通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他本以為，殺了戴宗，大仇就已經得報。卻沒想到，真正的凶手，還逍遙法外，甚至，他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這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線索，就這麽斷了麽……”衛通的聲音裏，充滿了不甘。
    “不，還沒有。”謝寧搖了搖頭。
    “雖然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很快，就會自己找上門來了。”
    “什麽意思？”衛通不解地問道。
    謝寧沒有回答，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隻見他那白皙的手腕上，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個針尖大小的，鮮紅如血的小紅點。
    那紅點，看起來平平無奇，就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
    但謝寧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微弱但卻極其陰冷的能量，正從那紅點上，散發出來，如同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暗中窺視著他。
    “這是……”衛通和霽月都注意到了那個小紅點。
    “就在我剛才破除你身上禁製的那一瞬間，這個東西，就出現在了我的手腕上。”
    謝寧的語氣很平靜。
    “看上去，這似乎是一種追蹤印記，而且，是一種極其高明的追蹤印記。它無視空間，直接作用在我的氣機之上。”
    “隻要施術者願意，他隨時都能知道我的位置。”
    “他盯上你了！”霽月驚呼道。
    “沒錯。”謝寧點了點頭，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以為，給我下了印記，就能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上。卻不知道，他也因此，暴露了他自己。”
    “我雖然暫時無法破除這個印記，但是，我同樣可以利用這個印記，反過來，鎖定他的位置。”
    “他躲在暗處，我們找不到他。但現在，他主動跳了出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謝寧的話，讓衛通和霽月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啊，敵人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強大，而是他的未知。
    現在，這個隱藏了二十年的幕後黑手，終於露出了他的蛛絲馬跡。
    ……
    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外。
    一處終年不見陽光的幽暗洞穴深處。
    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正盤膝坐在一座由無數骷髏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壇之上。
    突然，他那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可怕的眼睛！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兩團幽綠色的火焰，在眼眶中，靜靜地燃燒著。
    “禁製……被破了？”
    沙啞的聲音，從黑袍下傳了出來。
    “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破得了我的蝕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