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誰是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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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一個充滿了關切和焦急的聲音,猛地從那人群之後響了起來。
    緊接著,在所有人那充滿了好奇和疑惑的目光注視下。
    幾名身穿華服,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中年男人,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從那人群之中擠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掌控著燕國過半土地和財富的四大豪族之一,張家家主張承。
    他的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擔憂和焦急,一上來,便對著霽洪恭敬地行了一禮。
    “陛下,萬萬不可動怒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了那些依舊是跪在地上的災民,那張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忍和同情。
    “這些百姓,也不過就是被那些謠言給蒙蔽了心智,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他們都是我大燕的子民,陛下您乃是仁德之君,又豈能因為他們的一時糊塗,而降罪於他們呢?”
    他的話,說得是冠冕堂皇,大義凜然。
    讓那些本就已經是有些動搖的災民們,在聽到他的話時,一個個都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臉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是啊,張老爺說得對。”
    “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隻是害怕啊。”
    “求陛下開恩,求攝政王殿下開恩啊。”
    他們一個個都哭喊著,磕頭磕得更凶了。
    “哼,蒙蔽了心智?”
    霽洪看著那個一臉“仁慈”的張承,那雙明亮的眼眸之中,卻是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他雖然年輕,但他卻不是傻子。
    他又豈能看不出,眼前這個家夥,不過就是在演戲罷了。
    “那你倒是說說,他們是被誰給蒙蔽了心智?”
    霽洪冷笑著,那充滿了壓迫感的目光,如同兩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進了張承的心裏。
    “這……”
    張承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質問,給噎得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可的慌亂。
    但是,他畢竟是老油條了。
    很快便恢複了之前的鎮定。
    “陛下,微臣不知。”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充滿了“無辜”和“委屈”的表情。
    “微臣也是聽聞城外出了事,擔心陛下和攝政王殿下的安危,這才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至於那些謠言,微臣也是剛剛才聽說。”
    “不過,陛下,這西山荒原,乃是我燕國的龍脈所在,此事事關國運,確實是不能不慎重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怎麽開口的謝寧,那張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擔憂”和“敬畏”。
    “攝政王殿下的好意,我等心領了。”
    “隻是,此事實在是太過重大,還望攝政王殿下能夠三思而後行啊。”
    他的話,說得是滴水不漏。
    既將自己給摘了個幹幹淨淨,又順帶著將那盆髒水,給潑回到了謝寧的身上。
    仿佛他才是那個真正為國為民,深明大義的忠臣。
    而謝寧,則是一個不知好歹,一意孤行的外人。
    這番操作,不可謂不高明。
    讓一旁的霽洪,都氣得是說不出話來。
    他見過無恥的,卻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剛想開口,去揭穿對方那虛偽的麵具。
    然而,他的話,卻是被謝寧給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陛下,稍安勿躁。”
    謝寧對著他微微搖了搖頭,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看著那個還在那裏演戲的張承,深邃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跳梁小醜。
    在他的眼中,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不過就是一個上躥下跳,卻又無可奈何的小醜罷了。
    他甚至都懶得去跟這種人多說一句廢話。
    他緩緩地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身旁,那個同樣是滿臉厭惡的李慶寧。
    “慶寧,看到了麽?”
    他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這,就是人性。”
    “在絕對的利益麵前,任何的道德和良知,都顯得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李慶寧聞言,微微一愣。
    她看著那些依舊是跪在地上,一臉狂熱的災民。
    又看了看那些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指點江山,卻又滿肚子男盜女娼的所謂豪族。
    那顆本就已經是有些冰冷的心,在這一刻,更是變得堅硬如鐵。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說得沒錯。
    想要改變這個時代,想要實現他那個天下大同的宏偉藍圖。
    就必須要先將這些,早已是爛到了根子裏的毒瘤,給毫不留情地連根拔起。
    “夫君,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那雙明亮的眼眸之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
    “陛下,把您的劍,收起來吧。”
    就在此時,謝寧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他看著那個依舊是滿臉怒容,手持長劍的霽洪,笑著道:“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更何況,殺這些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的可憐蟲,隻會髒了您的手。”
    他的話,讓霽洪微微一愣。
    他緩緩地,將手中的長劍給收回了鞘中。
    然後,將目光投向謝寧。
    謝寧同樣是沒有讓他失望。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黑壓壓的人群之前。
    他沒有理會那些假惺惺的豪族代表,更沒有去看那個帶頭鬧事的老頭張宏。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黑壓壓一片、跪在地上的災民。
    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一個角落。
    那裏,一個年輕的母親,正緊緊地抱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麵黃肌瘦,早已是因幹渴而昏厥過去的小男孩,無聲地哭泣著。
    孩子的嘴唇幹裂,起了一層白皮,小臉蠟黃,進氣少出氣多,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周圍的災民們,雖然臉上都帶著同情,但卻沒有人上前。
    在這連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的年景裏,誰又能顧得上別人呢?
    謝寧的腳步,停在了那對母子的麵前。
    年輕的母親在看到他的時候,那雙本就已經是有些空洞的眼眸之中,瞬間便被一股強烈的恐懼所取代。
    她下意識地,將懷中的孩子,給抱得更緊了。
    那瘦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