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傷害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給打磨過一般，充滿了絕望和哀求。
    在她看來，眼前這個，被所有人稱之為“妖人”，要毀掉他們燕國龍脈的男人，比那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還要更加的可怕。
    然而，謝寧卻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隻是那麽平靜地，蹲下了身子。
    然後，在所有人那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的目光注視下，解下了自己腰間那個看起來頗為名貴的水囊。
    他擰開蓋子，一股清冽的，帶著一絲絲甘甜的水汽，瞬間便彌漫了開來。
    讓那些早已渴得是喉嚨冒煙的災民們，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渴望的光芒。
    謝寧沒有理會他們。
    他隻是那麽小心翼翼地，將那水囊的口，湊到了那個早已昏厥過去的小男孩的嘴邊。
    然後，緩緩地傾斜。
    一股清澈救命的泉水，就這麽順著那幹裂的嘴唇，一點一點地流進了小男孩的嘴裏。
    這個動作，很輕，很柔。
    充滿了耐心，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仿佛他所喂養的，不是一個素不相識的災民的孩子。
    而是他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在看到這副景象時，都愣住了。
    他們想不通。
    他們怎麽也想不通。
    為何這個，在他們的眼中如同惡魔一般的男人，會做出如此不符合他身份的舉動。
    就連那個年輕的母親，也同樣是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她的眼中，那早已是凝固的淚水，在這一刻，再次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隻是這一次，那淚水之中，除了絕望之外，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
    “咕咚，咕咚……”
    幾口清泉下肚，那個本就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小男孩，竟是奇跡般地發出了一陣微弱的，吞咽的聲音。
    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然後緩緩地睜開了。
    雖然，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麽的迷茫。
    但是卻活過來了。
    “狗蛋，我的狗蛋……”
    年輕的母親在看到自己的孩子醒過來的時候，再也無法抑製自己心中的那股激動，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想給謝寧磕頭，想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但是，她的膝蓋，卻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得抬不起來。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感謝這個，在所有人的口中，要將他們給帶入萬劫不複的深淵的妖人。
    “現在，你告訴我。”
    就在她心中糾結萬分，不知所措的時候。
    謝寧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那個早已淚流滿麵的年輕母親。
    隻是將目光，落在了她懷中那個，正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的小男孩身上。
    “你是相信那個虛無縹緲，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土地神。”
    “還是相信，這能救你孩子命的水？”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
    卻如同驚雷一般，在那個年輕母親的腦海之中，轟然炸響。
    是啊。
    土地神？
    她信了一輩子。
    可是，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
    在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即將要死在自己懷裏的時候。
    那個她信奉了一輩子的神在哪裏？
    而眼前這個，被所有人稱之為“妖人”的男人。
    卻隻是用一碗普普通通的水，便將她的孩子，從那死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這……
    這到底，誰才是神？
    誰又是妖？
    她的心中，那個早已是根深蒂固的信仰，在這一刻，竟是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痕。
    “妖言惑眾。”
    就在此時，一個充滿了憤怒和鄙夷的咆哮聲，猛地從那人群之後響了起來。
    隻見張承，在看到這副景象時，臉色瞬間便白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謝寧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瓦解那些災民們的心理防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若是再讓這個家夥說下去，那他們精心布置的，這個看似天衣無縫的死局，恐怕就要不攻自破了。
    “大家千萬不要被他給蒙蔽了。”
    他指著那個依舊是蹲在地上的謝寧，那尖銳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煽動性。
    “這，不過就是他引誘我們，背叛神靈的詭計罷了。”
    “他現在給你們一點小恩小惠，不過就是想讓你們放鬆警惕。”
    “等到你們真的相信了他，那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將我們所有人都給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的話，讓那些本就已經是有些動搖的災民們，在聽到他的話時，一個個都再次變得猶豫不決。
    是啊。
    萬一，這真的是他的詭計呢？
    萬一，他真的毀了龍脈，惹怒了神靈呢？
    那他們……
    就在他們心中搖擺不定，不知所措的時候。
    謝寧卻是笑了。
    他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後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那個正一臉得意，仿佛已經勝券在握的張承。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詭計？”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平靜。
    “既然你們覺得，這是詭計。”
    “那好！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才叫真正的……”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玩味的光芒。
    “……神跡。”
    “神跡？”
    張承在聽到謝寧的話時，微微一愣。
    隨即，臉上便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嗬嗬，攝政王殿下，您不是在說笑吧？”
    他看著那個一臉平靜的謝寧，那尖銳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譏諷。
    “這世上，哪有什麽神跡？”
    “不過就是一些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用來糊弄無知愚民的小把戲罷了。”
    他一副高高在上，洞察一切的模樣。
    仿佛，他才是那個，掌握了天地至理的智者。
    而謝寧，則是一個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
    “是麽？”
    然而，謝寧聞言，卻是笑了。
    他沒有去跟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爭辯。
    隻是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掃過下方那黑壓壓的，數萬名災民。
    然後，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股無形的，卻又充滿了壓迫感的氣浪，瞬間便從他的身上，轟然爆發。
    “嗡。”
    整個西山荒原，在這一刻，竟是都微微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