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聖地執法殿發的“誅殺令”，不是寫在紙上，是刻在人心尖兒上——每一個字都裹著血味兒，聞著就透著股子瘋魔的狠勁兒。
    “核心弟子李皓，私通外敵，圖謀不軌，已被就地正法！其凡人家族七十三口，三日後將於青雲山門前，公開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消息剛傳出去的時候，整個東荒修仙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連風都停了似的。可沒等這口氣喘勻，炸開的嘩然就掀翻了天！
    “瘋了！青雲聖地這是徹底瘋了啊！”茶館裏，一個修士攥著茶杯，指節都泛了白，聲音裏全是驚惶。
    旁邊穿灰布衫的修士趕緊拉了他一把，壓低聲音：“你小聲點！就李皓？那個為了給老娘求枚【青木回春丹】，要去鬼市碰運氣的孝子？這叫私通外敵？哪門子的道理！”
    “還有更離譜的！株連凡人家族啊！”另一個人拍了桌子，茶水灑了一地，“他們還是名門正派嗎？這比魔道修士還狠！”
    “噓——”最先開口的修士臉色煞白，指了指牆上貼的公告，聲音都發顫，“沒看見上麵寫的？‘但凡私藏、交易‘塵’氏丹藥者，格殺勿論！’現在提那個名字，是嫌命長嗎？”
    恐懼像爛泥似的，黏在底層修士身上，越裹越緊。可在這怕得發抖的底下，還有股子更衝的氣兒在翻湧——是對青雲聖地從骨頭裏透出來的瞧不起，是啐在地上的唾棄。
    一個連孝子都殺，連手無寸鐵的凡人都不放過的宗門，還敢說自己是“萬載正統”？這不是笑話是什麽？
    而那個死在青雲刀下的李皓，還有他沒求到的【青木回春丹】，被萬寶樓暗地裏一推，成了所有人心裏的一根刺，一個悲壯的念想。
    一丹難求，求了就死。
    這丹藥早不是治病的藥了，是黑漆漆日子裏的一點希望，是跟青雲暴政對著幹的招牌。多少卡在瓶頸、渾身是傷、或是快斷了壽元的修士，聽見李皓的事兒，對青雲最後那點敬畏，全沒了。
    他們往青雲聖地的方向看，眼裏沒了半分崇敬，隻剩冷冰冰的失望。
    可轉頭看向萬寶樓的方向，那眼神裏，燒著的是快瘋了的渴望。
    跟外麵的天翻地覆比，紫電李家的府邸裏，空氣沉得能擰出水來。
    李家靠著青雲聖地八百年了，是東荒頂尖的二流世家。以前提起這盟約，李家人腰杆都直——子弟能優先進青雲修行，商路打著青雲的旗號，走哪兒都順暢。
    可現在，這份榮耀成了架在脖子上的刀，一不留神就抹了脖子。
    議事大廳裏，家主李長風坐在上首，臉黑得像鍋底，手裏攥著青雲執法殿發的“內部通告”，指節攥得發白，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這通告比外麵傳的細，也更紮心。
    “……李皓跪於鬼市，以核心弟子令牌與上品法器【聽風劍】為抵押，欲換神丹，其心可誅……”
    “……其凡人老母，本是凡俗病症，此子卻不思宗門恩德，反信妖人讒言，足見其叛心已久……”
    “放屁！”
    下首一個麵容剛毅的中年人猛地拍了桌子，“噌”地站了起來，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這是李家二爺李長雲，也是家族裏最有希望衝破金丹後期的天才。
    “大哥！這上麵寫的都是狗屁！”李長雲氣得渾身發抖，眼睛紅得要滴血，“誰不知道我那侄孫李天劍，三年前鬥法傷了道基，修為半點沒漲！家族寶庫裏的靈藥都快被他吃空了，有用嗎？青雲丹霞峰我們求了多少次？禮送了一擔又一擔，他們給過一枚能用的丹藥嗎？”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聲音裏全是悲憤，連嗓子都啞了：“現在好了！有【紫府蘊靈丹】能重塑道基！有【赤金破障丹】能幫我突破！可就因為我們是青雲的盟友，萬寶樓的門我們都摸不著！青雲呢？他們自己拿不出藥，還不準我們去求！誰敢求，就是‘其心可誅’！這叫什麽道理！”
    這番話砸在大廳裏，所有李家長老都低下了頭，臉上是藏不住的屈辱，還有壓不住的不甘。
    是啊，這是什麽道理？
    我們李家為青雲守了八百年東域邊境，獸潮來了我們擋，魔修來了我們殺，哪次不是拚了命？每年上供的靈石礦產，少過一兩嗎？
    現在家族天才等著神丹救命，長老等著神丹突破，青雲非但不幫，還把路堵死了！
    這哪是盟友？這是把我們當牲口，要殺要剮全看他們心情！
    角落裏，一個頭發全白的長老開口：“家主……話是這麽說，可我們跟青雲有八百年盟約啊。要是現在反了，天下人怎麽看我們？‘背信棄義’這四個字，我們扛不住啊……”
    “扛不住？”李長雲冷笑一聲，那笑聲裏全是淒涼，“三長老，您說說，是‘背信棄義’的罵名重要，還是我李家一百多口核心子弟的道途重要？是天劍那孩子的未來重要？還是我李家能不能出個金丹後期，擠進一流世家的前途重要？”
    他往前踏了一步，眼神突然利得像刀，掃過全場：“再說了！你們以為現在還能講道義嗎？玄火宗為啥第一個反？因為他們看明白了！青雲這艘船已經爛透了，馬上就要沉了！我們不趕緊跳船，就得跟著一起沉到海底，連骨頭都剩不下！”
    “看看李皓！”李長雲的聲音像炸雷，在每個人耳朵裏響，“他就想救他娘！就被安了個‘叛宗’的罪名，腦袋都被砍了，還要連累全家！今天這刀能砍李皓，明天就能砍到我們李家任何人頭上！到時候，誰會來替我們說一句話？！”
    大廳裏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在李長風身上。
    李長風緩緩閉上眼，腦子裏過的全是事兒——孫兒李天劍因為道基受損，一天比一天消沉的臉；二弟為了突破瓶頸，好幾次閉死關，差點走火入魔的模樣；還有青雲那份沾著血的誅殺令，字裏行間全是沒人性的狠。
    忠誠？道義？
    要是主子已經成了要吃人的瘋狗，那所謂的忠誠，就是自己找死！
    過了好一會兒，李長風睜開眼。眼裏的猶豫、掙紮全沒了，隻剩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沒看任何人，從座位上站起來，理了理衣袍，聲音平靜得嚇人，卻又透著一股子誰都攔不住的堅定：
    “備車。”
    “去萬寶樓。”
    半個時辰後，一輛看著普通的獸車，從李府後門悄悄溜了出來。車身上裹著隱匿陣法，連氣息都藏得嚴嚴實實，混進青雲城的車流裏，沒人注意。
    李長風坐在車裏，心亂得像一團麻。
    他不知道自己這步走對了還是錯了，隻知道再不動，李家就真的完了。
    萬寶樓七層，“天樞”密室。
    蘇媚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斜靠在軟塌上。
    侍女進來通報，說紫電李家家主李長風秘密求見的時候，蘇媚嘴角勾了勾，笑裏帶著點早料到的意思。
    “讓他進來。”
    沒一會兒，李長風就被領進了密室。他看著眼前這個攥著東荒經濟命脈的女人，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慌，對著蘇媚深深鞠了一躬：“紫電李家李長風，見過蘇樓主。”
    蘇媚沒起身，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用手裏的玉如意輕輕敲著桌麵，“噠、噠、噠”——每一聲都像敲在李長風心上，讓他心裏的弦越繃越緊。
    “李家主，真是稀客啊。”蘇媚的聲音裏帶著點玩味，慢悠悠地開口，“我記得，貴家族可是青雲聖地最忠心的盟友。今天不在家跟著響應‘誅殺令’，怎麽有空來我這小地方？”
    這話像針似的，紮得李長風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今天是來求人的，不能急。
    他強壓著心裏的憋屈，又彎了彎腰，語氣放得極低，滿是誠懇：“蘇樓主說笑了。李某今天來，是想代表家族，向萬寶樓，向那位‘塵’大師，求幾枚神丹。”
    “求丹？”蘇媚終於抬了眼，那雙勾人的鳳眸裏，卻全是冷冰冰的嘲諷，“李家主，你是不是搞反了？‘塵’大師的神丹，是給朋友的。你紫電李家，是我萬寶樓的朋友嗎？”
    李長風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他懂了，對方這是要提條件了。
    他咬了咬牙，聲音沉得像石頭：“蘇樓主，您開價吧！隻要萬寶樓肯把神丹賣給李家，不管什麽代價，我們都認！”
    “任何代價？”
    蘇媚笑了，她慢慢從軟塌上站起來，身段妖嬈，在燈光下勾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她一步步走到李長風麵前，吐氣如蘭，可聲音卻冷得像冰：
    “‘塵’大師的友誼，是無價的。”
    “他從不賣丹，隻贈丹。”
    “贈給……那些能看清世道，選對路的‘聰明人’。”
    蘇媚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李長風胸口，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李家主，我萬寶樓的門，隨時為‘朋友’開著。可想要當我們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來？”
    “比如……讓全天下都看看，你紫電李家，到底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