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裏的靜神檀香，先前還慢悠悠飄著，這會兒像凍住了似的，凝在半空不動彈。
    蘇媚那話聽著輕，砸在李長風心上卻重得能壓垮人，每個字都跟冰錐似的，狠狠紮進他心口。
    投名狀！
    這倆字一冒出來，李長風腦子裏“轟隆”一聲，跟劈了道黑閃電似的，震得他耳朵嗡嗡響。
    他早琢磨過，萬寶樓肯定得獅子大開口，要麽要天價靈石，要麽要極品法寶，可他做夢都沒料到，對方要的根本不是這些——是紫電李家八百年的根！是跟青雲聖地綁了八百年的盟約！
    讓他當眾說，跟青雲聖地斷了關係！
    這哪是背叛？這是往青雲那頭睡著的猛虎臉上，狠狠扇一耳光，還得再用腳碾幾下！
    玄陰真人那性子，記仇得很，青雲執法殿下手又狠又毒，李家要是真這麽幹，跟全族自殺有啥區別？
    李長風後背“唰”地就被冷汗浸透了，貼在衣服上涼颼颼的。他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蹦躂，跟要跳出來似的，從骨頭縫裏冒出來的恐懼，讓他腳底板都發虛，差點轉身就跑。
    可他不能跑。
    腦子裏不受控製地冒畫麵——孫兒李天劍那張一天比一天沒氣色的臉，二弟李長雲衝瓶頸失敗，一口血噴出來倒在地上的樣子，還有青雲那份誅殺令，字裏行間沒半點人情味兒，連李皓全家都要斬盡殺絕！
    一邊是青雲隨時可能劈下來的雷，躲都躲不開。
    另一邊是家族眼看著走下坡路，慢慢等死。
    退一步，是溫水煮青蛙，早晚被熬死。
    往前衝，是刀山火海，十成裏有九成九活不下來！
    “怎麽了？”
    蘇媚的聲音慢悠悠飄過來，帶著點逗貓似的懶勁兒，“李家主，選不出來？”
    “還是說，你覺得你李家都快沒了，那所謂的‘忠誠’，比你孫兒的道途、比你家族的將來還重要？”
    這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李長風。
    他猛地抬頭，眼裏布滿血絲，之前的恐懼、猶豫全沒了，隻剩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兒！
    是啊！都到這份上了，還扯什麽狗屁忠誠！
    我李家給青雲守了八百年東域，沒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我家有難，你不幫忙就算了，還斷我最後一條路！
    這樣的盟友，不要就不要！
    “蘇樓主！”李長風的聲音啞得厲害，卻硬得像鐵，“我……答應你！”
    就三個字，像是把他全身的力氣都抽幹了，腿肚子都有點發顫。
    蘇媚臉上的笑終於真了點，她滿意地點點頭，手一翻，一個精致的白玉丹瓶就出現在手裏。
    “李家主，這才是聰明人該選的路。”
    她把丹瓶輕輕推到李長風跟前，“這裏麵是枚【紫府蘊靈丹】，算‘塵’大師給新朋友的見麵禮。”
    “轟！”
    李長風腦子裏像炸了個響雷，眼睛死死盯著那丹瓶，呼吸都變急了，胸口一陣發悶。
    【紫府蘊靈丹】！能把道基重新修好的神丹！天劍的傷……有救了！
    他手抖著伸過去，小心翼翼地把丹瓶攥在手裏，玉瓶溫溫的，貼在掌心，就跟握住了整個李家的將來似的。
    “多謝……多謝‘塵’大師！多謝蘇樓主！”李長風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對著蘇媚就要鞠躬。
    “不用。”蘇媚擺擺手，臉上的笑慢慢收了，眼裏露出商人的精明，還有點冷，“丹藥你拿了，我的‘誠意’，也希望三天之內，讓東荒所有人都知道。”
    “我、萬寶樓，還有‘塵’大師，都等著聽李家主的好消息。”
    李長風心裏一緊，重重點頭。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退路了。
    李長風魂不守舍地回李家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街上開始有了動靜。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一個時辰，沒人敢打擾。
    一個時辰後，李家議事大廳的鍾“當——當——當”響了起來，所有在府裏的核心長老，全被叫了過來。
    李長風把那枚【紫府蘊靈丹】往桌上一放，說了自己的決定，大廳裏瞬間就炸了！
    “啥？！家主！您……您瘋了？！”
    三長老第一個站起來，老臉煞白，滿是不敢信，“當眾跟青雲斷關係？這是把李家往死路上推啊！”
    “對啊家主！您再想想！這事兒絕對不行！”
    “咱們李家是有點本事，可跟青雲那樣的大家夥比，差遠了！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以三長老為首的幾個老派長老，一個個急得跳腳，勸的話一句比一句衝，心疼得不行。
    可李長雲這邊的少壯派，一看見那枚真真切切的神丹，眼睛都亮了，跟冒了光似的！
    “我支持大哥！”
    李長雲第一個站出來，聲音跟敲鍾似的響，“各位長老！你們還沒看明白嗎？青雲早就不是咱們能靠的地方了！它現在就是座快噴發的火山！離得越近，死得越快！”
    “一枚【紫府蘊靈丹】就能救天劍！那【赤金破障丹】、【青木回春丹】呢？這些都是能讓李家變強的寶貝！隻要能搭上‘塵’大師和萬寶樓的線，還怕家族不起來？”
    “至於青雲報複……”李長雲冷笑一聲，“玄火宗先反的，萬寶樓的紫金戰船不立馬去撐腰了？連執法殿的血衣衛都嚇得跑了！這說明啥？說明萬寶樓敢這麽幹，就有跟青雲對著幹的底氣！”
    “咱們現在不是怕不怕的事兒，是選哪邊！是抱著塊爛木頭一起沉，還是上能帶著咱們走得更遠的大船！”
    這番話一說完，大廳裏更亂了，吵的吵、辯的辯、歎的歎，聲音快把房頂掀了。
    李家內部，因為這枚丹藥和這個瘋狂的決定，徹底分成了兩派。
    李長風沒摻和，就坐在那兒靜靜看著。
    他知道，家族得點時間消化這事兒。
    而他，得趁這點時間，去辦件更重要的事。
    當天晚上，一縷細細的傳訊靈光，從李家書房密室裏飛出來，悄沒聲兒地劃破夜空，往天風王朝的王都飛去。
    天風王氏，跟青雲綁了幾百年，家底比紫電李家還厚點。
    王家家主王承業，這會兒也正愁得睡不著覺——他兒子卡在金丹後期一百年了，沒【赤金破障丹】，這輩子都別想再往前挪一步。
    他翻來覆去的工夫，一道加密的傳訊符“啪”地落在桌上。
    王承業納悶地解開禁製，李長風那熟悉又沉重的聲音在他腦子裏一響，他瞳孔“唰”地縮成了針尖！
    “……王兄，青雲就是快爛透的骨頭，我已經決定了，三天後昭告天下……這事成了，神丹就有希望；不成，大不了早走一步。你要是願意一起幹，明天這個時候，敲三下鍾當信號……”
    訊息不長，可裏麵的內容跟狂風巨浪似的，狠狠撞著王承業的心。
    李長風……他真敢這麽幹？！
    王承業捏著傳訊符，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他不是沒動過這心思，可他沒李長風那膽子，不敢當第一個出頭的。
    現在，李長風替他邁出了最難的那步！
    他不是一個人在扛！
    一股從沒見過的衝勁兒，從王承業心底冒出來，越湧越凶。他好像能看見，萬寶樓和【丹帝“塵”】織了一張大網，正慢慢張開。他們這些被青雲壓了幾百年的世家，就是這網上最鋒利的刀！
    “罷了……罷了！”
    王承業眼裏閃過一絲狠勁兒，“想發財就得冒風險！我王家，也賭這一把！”
    差不多的事兒，在東荒各個地方悄悄發生。
    那些同樣被丹藥困住、早就不想跟青雲混的盟友，收到李長風的秘密訊息後，心裏的念頭跟野草似的瘋長。
    青雲那看著牢不可破的盟友圈子，那立了一萬年的大樓，牆角在沒人看見的黑夜裏，已經被撬出了一道道要命的縫。
    好多盟友，正從忠心的守衛，變成要給青雲致命一擊的掘墓人。
    一場要掀翻整個東荒的背叛潮，眼看就要來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柳伯懿，正通過係統看著這一切，眼神冷冷的，沒半點波瀾。
    他那用星光做的臉上，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
    “等你們的欲望，能壓過恐懼的時候，就是青雲……眾叛親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