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尊為相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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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色微明,晨鍾暮鼓之聲響徹洛陽。
    崇德殿內,金殿森然,香爐中青煙嫋嫋。
    文武百官身著朝服,分列兩側,氣氛莊嚴肅穆,卻又暗流湧動。
    董卓一身玄色朝服,昂然立於百官之首,神色自若。
    而在那高高的禦座上,少帝劉辯麵色蒼白。
    寬大的龍袍穿在他瘦削的身上,顯得有些空蕩。
    他身後的珠簾之後,隱約可見何太後鳳冠霞帔的輪廓。
    當值宦官展開一卷黃綢詔書,用其尖細的嗓音高聲宣讀。
    “……朕承皇天之眷命,惟國步維艱,賴前將軍董卓戡亂定傾之功,宜進元輔以安社稷……”
    “……茲冊封前將軍董卓為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
    “……授黃鉞,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
    “……朕衝齡嗣位,德薄任重。朕以父禮事相國董卓,尊號曰「相父」……”
    當最後“相父”兩個字落下時。
    整個崇德殿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平靜湖麵,瞬間炸開了鍋!
    “相父?這……這如何使得!”
    “荒唐!簡直是聞所未聞的荒唐事!”
    “董卓一介武夫,何德何能,竟敢為天子父!”
    群臣嘩然,議論之聲嗡嗡作響。
    太傅袁隗雙目微眯,撫著胡須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陰鷙之色。
    河南尹王允、司徒黃琬、司空楊彪等一眾保皇派老臣。
    更是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正欲出列死諫。
    然而,還未等他們開口,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第一個站了出來。
    侍禦史,蔡邕。
    他越眾而出,對著禦座躬身一揖,聲色俱厲地高聲道:
    “陛下!太後!萬萬不可!”
    “董仲穎雖有清君側之功,但其終究是一介西涼武夫!”
    “驟登相國高位已是曠古殊榮,豈能再受‘相父’之尊?”
    “此舉有違祖製,亂了綱常,必為天下人所恥笑啊!”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都愣住了。
    蔡邕可是董卓親自請回朝中的名士,素來與董卓親近。
    今日怎麽反倒成了第一個發難的人?
    原本準備慷慨陳詞的王允等人都頓住了腳步。
    他們想說的話,全被蔡邕搶先說了。
    董卓站在那裏,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蔡邕。
    心中冷笑。
    好家夥,不愧是當世大儒!
    這演技,不去唱戲都屈才了。
    與其讓那些真正的反對者發難,把場麵弄得不可收拾。
    不如讓自己的“托兒”先開第一槍。
    這樣,話語權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果然,蔡邕話音剛落。
    禦座後方的珠簾內,便傳來了一個雍容而又帶著疲憊的女聲。
    是何太後。
    “國步艱難,神器未安……”
    太後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她將那份早已準備好的懿旨,用一種哀婉而又堅定的語氣,緩緩道來。
    從“閹豎亂政”到“強藩環伺”……
    從“董卓入京畿掃清宮禁”到“再造乾坤之功”……
    從“陛下衝齡未諳治體”再到“為固國本,安宗廟”……
    整篇懿旨,字字泣血,句句懇切。
    將冊封董卓為相父這件事,從一件權臣逼宮的醜聞,
    描繪成了一位憂心忡忡的母親,為了年幼的兒子和風雨飄搖的江山,不得不托庇於國之柱石的無奈之舉。
    “……望相父念哀家托付之重,視陛下如己出,盡心輔弼。”
    “俾我漢室危而複安,則天下幸甚,宗廟幸甚!”
    當最後一句落下,殿內一片死寂。
    蔡邕聽完,臉上現出掙紮、感悟、最終釋然的複雜神情。
    他對著珠簾方向長揖及地,悲聲道:
    “原來太後與陛下竟有如此深意,是臣愚鈍了!”
    “為江山社稷計,臣……附議!”
    說完,他默默退回了班列。
    這一手回馬槍,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王允氣得嘴唇哆嗦,正要上前一步,繼續力爭,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太……太後深謀遠慮,臣……臣亦附議……”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懵了!
    他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緊接著,黃琬、楊彪等一眾保皇派大臣,仿佛中了邪一般。
    他們心中明明是萬般抗拒,可說出口的話。
    卻都變成了“臣附議”、“臣等無異議”。
    這正是係統派係支持度的恐怖之處。
    那40%的支持度,雖不足以讓他們心悅誠服。
    卻足以在關鍵時刻,扭曲他們的言行,讓他們做出違背本心之事!
    眼看大勢已去,禦座上的劉辯。
    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想起了昨日唐姬的話,想起了“臥薪嚐膽”。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中的淚水與恨意,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緩緩站起身,親自走下禦座。
    來到捧著相國金印的宦官身旁,做勢欲親自將金印捧給董卓。
    “相國勞苦功高,這相印,理當由朕親授。”
    董卓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裝模作樣地躬身推辭:
    “陛下,萬萬不可!”
    “臣不過立下些許微末之功,何敢受此大任?”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辯看著他那虛偽的嘴臉,心中恨意翻騰。
    但他知道,這必是董賊的試探!
    若他應對不當,今夜等著他的,就是一杯致死的毒酒!
    他強忍著惡心,學著母後的口吻,聲情並茂地說道:
    “相父何出此言!”
    “若非相父,朕與母後早已喪於閹人之手,大漢江山亦危在旦夕!”
    “如今社稷安危,黎民福祉,皆係於相父一身。”
    “萬望相父莫要推辭,以天下蒼生為念啊!”
    他這是用整個大漢江山,來“綁架”董卓。
    董卓聽完,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哦?”
    “原來臣竟然這麽偉大?!”
    “既然如此,那臣若再推辭,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說罷,他不再客氣,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相國金印。
    高高舉起,環視全場。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無人敢與他對視。
    劉辯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咬破了嘴唇,嚐到了苦澀的血腥味。
    他知道,最屈辱的時刻到了。
    他對著董卓,深深一躬,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裏擠出那幾個字。
    “今後朝中事務,就有勞……相父費心了。”
    “相父”二字,輕飄飄的,卻又重如泰山。
    狠狠地砸在崇德殿的每一個角落。
    也砸碎了這位少年天子最後的尊嚴。
    董卓滿意地看著他,笑著點點頭。
    那笑容裏滿是戲謔與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