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軍訓，我看他們連隊挺辛苦的，就……請大家喝了點東西。”
    “喝的什麽？”
    陳佳隨口問，心裏已經開始腦補各種浪漫情節了。
    “奶茶吧。”
    白薇薇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那個APP上，你們店評分挺高的。”
    陳佳的心，咯噔一下。
    一種不祥的預感，像藤蔓一樣纏上了她的心髒。
    她的聲音有點幹澀。
    “……我們店？”
    “對啊。”
    白薇薇點頭，似乎在回憶。
    “就在學校南門那家，叫什麽‘甜蜜暴擊’的。”
    甜蜜暴擊……
    陳佳感覺自己現在就想給白薇薇來一記物理上的甜蜜暴擊。
    她的喉嚨發緊，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點了多少杯？”
    “嗯？”
    白薇薇偏著頭想了想，然後不確定地說。
    “好像……是一百多杯？我直接讓店家送到軍訓場地去了，方便。”
    一百多杯。
    方便。
    這兩個詞，像兩把淬了毒的飛刀，精準地插進了陳佳的心髒。
    轟——！
    世界在陳佳的耳邊崩塌了。
    眼前的白薇薇，那張帶著羞澀笑意的臉。
    瞬間與奶茶店裏那個催命的訂單提示音重合。
    論壇上那張讓她火冒三丈的照片，白薇薇口中那個讓她欣慰不已的小學弟。
    還有自己那個酸痛到幾乎要斷掉的胳膊……
    所有的線索，在此刻，串聯成了一個讓她想當場去世的閉環。
    原來，罪魁禍首竟在我身邊？
    原來，我累死累活，是為了給我的好姐妹的愛情添磚加瓦？
    原來，那個被全校女生羨慕的神仙愛情，是用我打工人的血淚鑄就的？！
    想起自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瘋狂地搖著雪克杯，茶湯和糖漿濺了滿身。
    想起自己因為手速太快，差點把小料加錯，被店長死亡凝視。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下班，想在網上吐個槽，結果還被禁言！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坐在她麵前，一臉無辜地分享著戀愛的甜蜜。
    陳佳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了。
    她臉上的肌肉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她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嗬嗬……”
    她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好個屁！
    此刻，在陳佳的心裏，一個麵目模糊，名叫“陸川”的小人。
    已經被她用雪克杯狠狠敲打了一百零八遍！
    讓他喝！讓他喝！喝死你個小白臉！
    正在喝著奶茶的陸川，後頸突然竄上一股涼意。
    嘶……
    這大熱天的，怎麽跟要感冒了似的。
    他晃了晃腦袋，把這莫名其妙的感覺甩開，低頭又吸了一口手裏的奶茶。
    明明點的是無糖，可這股清甜卻像是直接從吸管鑽進了心裏，在心尖上都泛著甜。
    他滿足地眯起眼，將最後一點珍珠吸溜上來，嚼得嘎吱作響。
    薇薇送的，就是不一樣。
    夜幕降臨，暑熱未消。
    操場上，幾千名大一新生盤腿而坐，汗水浸透了迷彩服。
    高台上的總教官拿著個大喇叭，聲音洪亮如鍾，穿透了整個夜空。
    “為了檢驗大家的團隊精神和文藝素養，現在，每個連隊出一個節目，進行軍訓文藝匯演！”
    話音剛落，底下死一般的寂靜。
    一秒後。
    操場上瞬間炸了鍋。
    “啥玩意兒？表演節目？”
    “我連我舍友叫啥都還沒記全呢！”
    “天啊，我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上去丟人嗎？”
    哀嚎聲此起彼伏，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全是“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總教官完全無視了下麵的騷動，中氣十足地補上了致命一擊。
    “每個班，十分鍾準備時間！現在開始！”
    說完，他放下喇叭，一副“我已下達命令，你們自己解決”的威嚴姿態。
    十分鍾？
    這跟直接把人架在火上烤有什麽區別！
    計算機一班的陣地裏。
    作為剛上任的班長，章平感覺自己的頭有兩個大。
    他強撐著站起來，拍了拍手，聲音都帶著點虛。
    “那個……同學們，都圍過來，咱們商量一下……”
    稀稀拉拉的幾十號人圍成一個圈，你看我，我看你，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抗拒和為難。
    大部分都是男生，戴著眼鏡，渾身散發著“莫挨老子”的社恐氣息。
    讓他們寫代碼可能通宵達旦，讓他們上台表演，簡直就是要他們的命。
    章平環視一圈，心裏拔涼拔涼的。
    唱歌？誰會？
    跳舞？別鬧了，軍體拳都打不齊。
    說相聲？稿子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章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連隊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們班的周教官。
    “教官……您看這……”
    周教官正背著手，姿態筆挺地站在一旁。
    聽到章平的呼喚，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動作莊重而虔誠。
    他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仿佛是第一次發現月亮長什麽樣，眼神裏充滿了對宇宙奧秘的探索。
    他甚至還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感歎。
    “嗯，今晚月色不錯。”
    章平：“……”
    全班同學：“……”
    得，指望不上了。
    這位教官擺明了就是個人形立牌，專管喊口號，不管善後。
    已經有同學開始擺爛了。
    “要不咱就上去罰站十分鍾吧，整整齊齊的，也算行為藝術。”
    “附議，就說咱們的節目叫《沉默是金》。”
    章平的嘴角瘋狂抽搐，幾乎要哭出來了。
    麵對一雙雙“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看你”的眼睛，他徹底沒轍了。
    絕望中，一個樸素到近乎原始的念頭，在他腦海裏閃過。
    “沒辦法了！”
    章平心一橫，一跺腳，仿佛下了什麽壯士斷腕的決定。
    “既然大家都不願意，那就……隨機抽取！”
    “隨機？”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弱弱地問。
    “怎麽隨機？寫紙條抓闒？”
    “來不及了！”
    章平大手一揮，頗有幾分揮斥方遒的氣勢，盡管底氣虛得厲害。
    “咱們用最古老、最公平、也最看天意的方法！”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
    章平清了清嗓子，公布了這個堪稱偉大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