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大象轉圈。用胳膊當鼻子，原地轉，停下來的時候，‘鼻子’指到誰，就是誰。”
    “……”
    全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的寂靜是抗拒，那現在的寂靜，就是純粹的、無雜質的懵逼。
    大象……轉圈？
    班長，你確定你沒被暑熱曬昏頭？
    “咳咳！”
    章平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
    “為了防止有人故意放水，或者轉個一兩圈就停下徇私舞弊，我規定……必須轉十圈以上！”
    人群中終於傳來噗嗤一聲，像是點燃了引線。
    壓抑的笑聲開始蔓延，從竊竊私語變成毫不掩飾的議論。
    “十圈？轉完怕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還指人？”
    “我覺得這個方法……有點東西。起碼比罰站好玩。”
    “萬一選中我怎麽辦？我寧可罰站！”
    章平無視了這些議論，他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目光炯炯地掃視全場，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
    “那麽！哪位同學，願意為了班級的榮譽，來當這頭‘大象’？”
    他期待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臉。
    被他看到的人，有的立刻低下頭研究自己的鞋帶，有的抬頭望天。
    開始和周教官一起欣賞月色，還有的幹脆捂住肚子。
    表情痛苦，似乎下一秒就要申請去醫務室。
    一秒，兩秒，十秒過去。
    沒有人。
    沒有一個勇士，願意承擔這份光榮而艱巨的使命。
    “我靠！”
    一個同學小聲罵了一句，然後扯著嗓子喊。
    “班長，這主意你出的，要不你來？”
    “對啊！班長來！”
    “班長身先士卒！”
    “班長加油！我們精神上支持你！”
    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
    章平的臉，瞬間垮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挖的坑，最後要埋的居然是自己。
    他長得白淨斯文，戴一副金絲邊眼鏡。
    渾身散發的都是那種別人會問他“學長，你能教教我這道題怎麽做嗎”的書卷氣。
    讓他去模仿一頭大象，在地上轉圈？
    那畫麵太美，他不敢想。
    可是，幾十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裏麵充滿了期待。
    連隊的榮譽，班級的臉麵，還有他這個新任班長的威信……
    章平一咬牙，一閉眼。
    “行！我來！”
    “嗷——！”
    全班同學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和掌聲，氣氛瞬間從“上墳”變成了“過年”。
    人群自動讓開一個圈，將章平圍在中央。
    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給他來了個臨時追光。
    那光柱晃晃悠悠，打在他漲紅的臉上，顯得格外悲壯。
    章平笨拙地彎下腰，一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伸直，模仿著大象的長鼻子。
    這個起手式，就引來了一陣爆笑。
    他一個斯文帥哥，做這種滑稽的動作，反差感實在太強了。
    “同學們……”
    章平的聲音從下麵傳來，悶悶的。
    “幫我數著點，十一圈！”
    他特意多加了一圈，以示公正。
    “好嘞班長！”
    “一！”
    章大象平，開始了他的旋轉。
    世界在他眼前飛速地、模糊地轉動起來。
    “二！”
    耳邊是同學們的哄笑聲和整齊的報數聲。
    “三！”
    他感覺有點暈，腳下開始發飄。
    【章平視角】
    完了，我為什麽要出這種餿主意？
    我的班長生涯，在開學第一天就要畫上句號了嗎？
    以後在班裏還怎麽見人？
    不對，我轉完還能不能站起來都是個問題。
    他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身體卻很誠實地繼續旋轉。
    “八！”
    “九！”
    “十！”
    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章平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陀螺，靈魂都快被甩出去了。
    “十一！”
    最後一聲報數落下，他憑著最後一絲毅力，強行刹住了車。
    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向前踉蹌了好幾步，差點一頭栽倒。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伸長了脖子。
    去看那根決定命運的“象鼻子”，到底指向了哪個倒黴蛋。
    陸川也停下了戳杯底的動作，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中。
    他覺得這個班長挺有意思的。
    至少，比那些隻會說空話的強。
    章平搖搖晃晃地站穩，感覺整個操場還在他眼前打轉。
    他努力地睜開眼，順著自己僵硬的手臂看過去。
    然後，他也愣住了。
    他的手臂，他的“象鼻子”，以一個極其標準、極其虔誠的姿勢。
    直挺挺地……指向了天空。
    沒有指向任何一個同學。
    它穿過人群的頭頂，越過高台上的總教官。
    堅定不移地指向了那輪孤零零掛在天上的明月。
    全場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一秒。
    兩秒。
    “噗——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然後，驚天動地的爆笑聲。
    “天意！這絕對是天意！”
    “老天爺都不想讓我們班出節目！”
    “班長，你這象鼻子……有自己的想法啊！”
    章平徹底傻了。
    他晃了晃腦袋，感覺更暈了。
    他看著自己那根依舊指著天的胳膊，腦子一片空白。
    怎麽會這樣？
    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他隻是想隨機找個人出來，不管表演什麽，好歹能交差就行。
    結果現在……
    他隨機抽中了月亮？
    難道要他上去表演一個《望月懷遠》嗎？
    章平欲哭無淚。
    全場的哄笑聲紮進他的耳朵裏，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
    開學第一天就淪為全校的笑柄，他這個班長還怎麽當？
    他腦中一片混沌，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丟給誰？
    丟給誰都好！
    眩暈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章平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
    那根指向月亮的手臂也無力地垂下，然後，像是被無形的風吹動，又隨意地向旁邊一擺。
    然而，就是這個動作，讓全場的笑聲戛然而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那根搖搖欲墜的手指牽引。
    刷的一下，聚焦到了操場邊緣的某個角落。
    那裏，陸川正單手插兜，臉上那點看好戲的表情還沒完全褪去。
    章平的手指，就這麽直挺挺地、雖然有些顫抖，但異常清晰地指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