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陸川：我當初就不該上那個破台，不該唱那首破歌。】
    【陸川：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行嗎？把它刪了吧，求你了。】
    他連“求你了”都用上了。
    這輩子就沒這麽低聲下氣過。
    白薇薇看著屏幕，終於有點心軟了。
    好像……是玩得有點過火了。
    她咬著嘴唇，忍住笑，指尖在屏幕上猶豫。
    但轉念一想，這麽好的機會，千載難逢。
    就這麽輕易放過，豈不是太可惜了？
    一個狡黠的念頭，像電火花一樣在她腦海裏閃過。
    【白薇薇：想讓我刪也行。】
    陸川的眼睛瞬間亮了。
    【陸川：什麽條件？】
    【白薇薇：叫聲學姐來聽聽。】
    沒想到，她在這兒等著他呢。
    【陸川：你做夢。】
    【白薇薇：哦。】
    【白薇薇：那我繼續欣賞視頻了，晚安。】
    白薇薇作勢要結束聊天，還發了個蓋被子睡覺的表情。
    陸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腦子裏天人交戰。
    一邊是自己僅存的男性尊嚴在呐喊。
    一邊是那個視頻裏騷氣衝天的自己在無限循環。
    最終，後者的畫麵感過於強烈，壓倒了一切。
    罷了。
    不就是叫一聲嗎？
    又不會掉塊肉。
    他閉上眼，仿佛即將走上刑場。
    【陸川：……學姐。】
    打出這兩個字，他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發燙。
    【白薇薇：沒誠意，要語音。】
    【白薇薇：要那種……軟一點的，帶點感情的。】
    陸川：“……”
    他想順著網線爬過去掐死對麵那個巧笑嫣然的魔鬼。
    可他沒得選。
    他點開語音輸入，清了清嗓子，感覺喉嚨裏像堵了一塊烙鐵。
    他甚至偷偷捏住了自己的喉嚨，試圖讓聲音聽起來更……屈辱一點。
    “學……學姐。”
    他自己聽著，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點擊，發送。
    完成這一切，陸川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再次癱倒。
    這次，他是真的“死”了。
    女生220寢室。
    白薇薇點開那條一秒鍾的語音。
    清澈又帶著點別扭的少年音，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她的耳膜。
    “學……學姐。”
    白薇薇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她把手機貼在耳邊，循環播放了三遍，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最後忍不住把臉埋進大熊玩偶的肚子裏，發出滿足又壓抑的悶笑。
    太犯規了！
    這誰頂得住啊！
    一旁的陳佳摘下耳機，用一種“沒眼看”的表情瞥了她一眼，又默默戴了回去。
    心滿意足之後，白薇薇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她點開手機的屏幕錄製功能，然後當著“鏡頭”的麵，長按那段視頻，點擊“刪除”。
    【白薇薇：刪了哦。】
    她把這段錄屏發了過去，信守承諾，仁至義盡。
    陸川收到錄屏，點開。
    視頻裏，那隻白皙的手指，幹脆利落地將那段“黑曆史”從聊天記錄裏抹去。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解脫了。
    籠罩在頭頂的烏雲終於散去，世界豁然開朗。
    【陸川：算你狠。】
    【白薇薇：承讓。】
    【白薇薇：早點休息，學弟。】
    看著那個“學弟”，陸川嘴角一抽，但此刻，他已經沒力氣計較了。
    隻要視頻沒了，叫什麽都行。
    他並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白薇薇正進行著另一番操作。
    她淡定地關掉和陸川的聊天框，然後點開了一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微信群。
    群裏，她幾分鍾前發的那段視頻，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下麵是幾條未讀消息。
    【母後大人：喲，小川唱的不錯嘛，有空帶著小川回來吃飯！】
    【老白同誌：嗯，是挺好。】
    白薇薇的臉頰有點發燙。
    她熟練地點開視頻，選擇“保存到手機”。
    進度條飛速讀完。
    她退出微信，點開相冊，那個視頻正完好無損地躺在第一個位置。
    白薇薇再次點開，把音量調到最小，湊到耳邊。
    屏幕裏的少年閉著眼，深情款款。
    屏幕外的少女咧著嘴，一臉癡笑。
    她心滿意足地收緊手臂，又一次把懷裏的大熊勒得變了形。
    搞定。
    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白薇薇心想，嘴角的傻笑，甜蜜得快要溢出來。
    折騰了半天，身體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但陸川的精神卻異常清醒。
    他盯著天花板，眼前反複閃過的，是白薇薇那句“早點休息，學弟”。
    鬼使神差地，他再次點開了她的頭像。
    朋友圈的入口就在那裏，一個紅色的小點安靜地躺著。
    是她剛剛更新的動態，他還沒看。
    點進去，是一張夜空的照片，拍得不怎麽樣，甚至有些模糊，配文隻有兩個字：【晚安。】
    再往下，是幾天前的一份甜品，再往前，是一篇轉發的公眾號文章。
    平淡，克製，像一個歲月靜好的陌生人。
    陸川的手指無意識地向下滑動，屏幕上的內容飛速倒退。
    一個月前，兩個月前，半年前……
    朋友圈的內容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沒有“她”的痕跡。
    他沒有停。
    指尖劃過屏幕的動作越來越快。
    終於，他停在了某個時間點。
    一年前。
    再往上，畫風驟變。
    【今天在食堂吃到了超難吃的青椒肉絲！罰它上鏡！[圖片]】
    【新買的裙子好好看！出門炸街去咯！[九宮格自拍]】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組隊遇到豬隊友！誰來帶我上分啊啊啊！】
    【哈哈哈這個沙雕視頻笑得我打鳴！】
    一條條，一樁樁，鮮活、跳脫、張揚。
    那時的白薇薇，像一顆小太陽，恨不得把生活裏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宣告給全世界。
    照片裏的她，笑得毫無顧忌，眼睛裏像是盛滿了星星。
    陸川的目光定格在一張她穿著白裙子，在海邊迎風大笑的照片上。
    然後，他看向那條動態發布的時間戳。
    再次更新時，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波瀾不驚的樣子。
    陸川關掉了手機，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自己毫無血色的臉。
    那件事……
    果然，對她的傷害那麽大。
    那個曾經以為天塌下來都能笑著扛過去的小姑娘，終究還是被現實碾碎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