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賤兮兮的壞笑表情，和他記憶裏那個促狹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陸川盯著那行字，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白薇薇正舉著手機。
    嘴角噙著一抹狡黠的笑意，等著他的回複。
    第二天，軍訓因為獎勵的免訓兩小時，302宿舍裏一片安詳。
    除了雷打不動早起晨跑的趙鵬，其餘幾人都心安理得地擁抱了賴床的權利。
    連陳東的呼嚕聲都比平時低了幾個分貝。
    陸川陷在柔軟的床鋪裏，意識介於清醒和混沌之間。
    他本想就這麽睡過去，睡到天荒地老，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管。
    “嗡——”
    枕邊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
    陸川眼皮都沒抬，是騷擾短信，他想。
    可那震動固執地又響了一下。
    他煩躁地皺了皺眉，終於還是伸出手，摸索著抓過手機。
    屏幕亮起，刺得他半眯起眼。
    是白薇薇。
    【白薇薇：救命！我感覺我要遲到了！[大哭.jpg]】
    陸川的睡意瞬間消散了一半。
    他瞟了一眼屏幕頂端的時間：8:02。
    第一節課是八點半開始，從女生宿舍走到教學樓，快走也得十五分鍾。
    現在才起床的話，確實有點懸。
    他揉了揉眉心，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擊。
    【陸川：怎麽起晚了？】
    【陸川：室友沒叫你？】
    【陸川：吃飯沒？】
    一連串的問題發出去，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急切。
    就好像，他才是那個快要遲到的人。
    對麵卻沒了動靜。
    陸川盯著對話框，想象著白薇薇此刻可能正手忙腳亂地從床上彈起來，像隻受驚的兔子。
    他等了兩分鍾，還是沒有回複。
    算了。
    他猛地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
    宿舍裏依舊安靜，陳東翻了個身，砸吧砸吧嘴，夢裏不知在吃什麽好東西。
    陸川沒再看手機，徑直下床，動作輕巧地走向洗漱間。
    刷牙，洗臉，換衣服。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得像按了加速鍵。
    等他重新拿起手機時，時間才過去不到五分鍾。
    陸川對自己的速度相當滿意。
    白薇薇的消息終於來了。
    【白薇薇：叫了呀，但是我嚴詞拒絕了偉大的起床事業。[攤手.jpg]】
    隔著屏幕，陸川幾乎能看到她那副理直氣壯的小模樣。
    緊接著，又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白薇薇：都火燒眉毛了，還吃什麽早飯啊！衝了衝了！】
    陸川的臉瞬間黑了。
    搞半天，不是沒聽見，是自己不想起？
    這丫頭……
    他捏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
    一股無名火混雜著哭笑不得的情緒湧上來。
    他想發個消息罵她一頓，告訴她不好好吃早飯的危害有一百種。
    可打出的字又被他一個一個刪掉。
    陸川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
    不行。
    絕對不能讓她不吃早飯。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撲滅。
    所有的煩躁和無奈，最終都化作了一個堅定的想法。
    他不再猶豫，重新點開對話框。
    指尖落下，隻有短短五個字。
    【陸川：在哪上課？】
    這問題，不是商量，更像是一種通知。
    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白薇薇的回複幾乎是秒回，帶著一絲疑惑。
    【白薇薇：？】
    【白薇薇：博學樓C座501，你問這個幹嘛？】
    【白薇薇：你不會是想來抓我遲到吧！不許！[禁止.jpg]】
    陸川沒再回複她後麵那句玩笑話。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博學樓C座，離食堂不遠。
    他迅速穿好外套，拿起錢包和鑰匙，轉身朝門口走去。
    “川兒……你幹啥去啊……”
    陳東被開門的聲音驚動，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買早飯。”
    陸川頭也不回地扔下三個字，身影消失在門外。
    “哦……”
    陳東含糊地應了一聲，把頭埋進被子裏，繼續會周公去了。
    走出宿舍樓，清晨的陽光有些晃眼。
    陸川微微眯起眼，快步走向食堂。
    校園裏人來人往，充滿了青春的朝氣。
    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食堂裏人聲鼎沸。
    陸川熟練地擠到賣粥和包子的窗口。
    “一份皮蛋瘦肉粥，兩個肉包，一杯溫豆漿。打包。”
    他記得她的口味，清淡，不愛吃甜。
    付了錢，拎著溫熱的早餐，陸川沒有片刻停留，徑直走向博學樓。
    他一邊走，一邊盤算著時間。
    現在是八點十五分，從食堂到博學樓C座，走路五分鍾。
    五分鍾。
    陸川對自己向來很有信心。
    然而，這份信心在東南大學如同迷宮般的教學樓群麵前，被碾得粉碎。
    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拎著早餐。
    姿態從容地踏入了所謂“博學樓”的區域。然後，他就迷路了。
    A座和B座像一對孿生兄弟，肩並肩，中間隻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
    可C座呢？C座去哪了？
    陸川繞著A座走了一圈，又繞著B座走了一圈，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
    手機地圖上的小藍點固執地在原地打轉，信號弱得可憐。
    他手裏的早餐袋子從一開始的滾燙，慢慢變成了溫熱。
    皮蛋瘦肉粥的香氣順著袋口飄出來，勾引著他空空如也的胃。
    該死。
    他低聲咒罵一句，攔住一個路過的學長。
    “同學，請問博學樓C座怎麽走？”
    學長熱情地一指：
    “哦，C座啊，看到前麵那個雕塑沒？從那兒穿過去，左拐，再右拐，看到一片小樹林，穿過樹林就是了。”
    “……謝謝。”
    陸川的表情有些僵硬。
    這說的是人話？
    他按照那個堪比地下黨接頭的路線指示，半信半疑地往前走。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等他終於，終於在小樹林後麵看到一棟孤零零的建築。
    上麵掛著一個大大的“C”字時，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跳到了九點五十五分。
    距離他買好早餐，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四十分鍾。
    手裏的豆漿已經涼透了。
    陸川站在C座教學樓下，抬頭望著五樓的方向，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他現在上去，還有意義嗎？
    這早餐，還能吃嗎？
    算了，來都來了。
    他吐出一口濁氣，邁開步子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