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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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問小二要了兩盤五香糕,薑灼將一盤放在了自己房內,正要去竹字間時,忽然感覺到廊間鈴響叮咚,紗影朦朧,有美一人哼著小曲與薑灼錯身而過。
    熟悉又獨特的異域香料勾起薑灼回憶。
    薑灼駐步,回頭。
    是疏勒古麗。
    前世,教薑灼跳胡旋舞的女子。
    隻是她怎麽在官船上?
    察覺到薑灼的目光,蒙著輕盈麵紗的疏勒古麗也回了頭,嫣然一笑。
    “公子可是有事?”
    現在的疏勒古麗應該是不認識自己,薑灼反應過來,隻禮貌微笑,“無事,姑娘容貌豔麗,在下一時看入神了而已。”
    疏勒古麗忽的湊近,盯著薑灼的眼睛,笑得更加燦爛。
    “女公子的容貌也很好看,是疏勒古麗見過最漂亮的漢人。”
    疏勒古麗在薑灼耳邊悄聲戳穿她的女子身份。
    然後忽的遠離,朝薑灼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轉身踏著輕盈的步伐離開了。
    端著糕點的薑灼無奈笑笑,轉身叩響了竹字間的門。
    “有人在嗎?”薑灼試探著問道,“前日碼頭多謝公子替我撿回幕離,今日聽聞我與公子同船,特來拜訪。”
    薑灼敲了三次門,卻始終沒有回應。
    正準備放棄的薑灼歎了口氣,準備回自己房間。
    門卻忽然開了。
    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在薑灼麵前。
    蜜合色的臉龐飽經沙場寒風吹襲,鋒利下頷宛若險峰般棱角分明,漆黑的冷眸與薑灼如出一轍,眉骨初的斷眉更為眼前人增添一絲狠厲。
    不是預想中的戴麵具的男子,薑灼略略一怔。
    “薑灼?你怎麽也在這裏?”
    開門的男子緊縮眉頭,質問道。
    薑灼這時才反應過來,站在自己身前的此人竟然是自己的本家堂兄薑烈。
    “……父親亡故,太後特準我回鄉祭拜。”
    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還是找錯了人,薑灼忍不住汗顏,自己與堂哥多年未見,差點忘記了他原先也在北邊打仗。
    “是嗎?”薑烈也有些狐疑地打量著自己多年未見的堂妹,“我剛才在房裏好像聽到你說,什麽離什麽船的?”
    想起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薑灼趕緊尷尬掩飾道:
    “我、我聽剛才說樓下船艙的五香糕格外好吃,離了這裏可就吃不著了,所以特意給你送來!”
    薑灼連忙亮出自己手裏的點心盒。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雙手抱臂薑烈沒有去接薑灼遞過來的點心盒,把薑灼堵在了門口繼續盤問,看起來很是不領情。
    “我聽樓下人說新任南下的巡檢使是北邊戰場回來的,可能跟我們在一條船上,猜到可能是哥哥您……”
    心虛的薑灼聲音越來越小。
    “你有這麽聰明?”
    薑烈不依不饒,繼續挑釁道。
    “……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吃?”薑灼有些惱羞成怒。
    “吃!我當然要吃!”薑烈讓開擋住房門的身體,示意讓薑灼進去,有些自嘲地笑,“我的好伯伯說我沒有入仕之才,多次阻我晉升,沒想到堂妹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這麽多年沒見,還惦記著我,果真是我的好妹妹,看來為兄沒白疼你。”
    當年薑烈及冠時,家中長輩確實有為入仕一事來找過薑惇,隻求讓薑烈在京城當個清閑的小官,平安體麵地度過此生就好。
    薑惇卻嚴詞拒絕說,京城不養閑官,若是小輩真有幾分真才實學,也不至於找他走後門。
    那時的薑烈正值少年氣盛,一怒之下去了邊關從軍,說是要靠自己闖出一片天。
    憑著不要命的浴血奮戰,這幾年來,薑烈總算闖出些名堂,薑灼記得這位堂兄原來是在軍中任都鈐轄,如今父親去世,前線暫無戰事,想來聖上將薑烈召回,前往富庶安定的江南擔任巡檢使,也是一種對薑家的安撫。
    薑烈少時很偏愛薑灼這個容貌出眾的妹妹,每次年節拜訪也都會給薑灼帶些家鄉時興的吃食和玩具,直到,性情執拗的薑惇斷然拒絕親兄弟的要求,兩家索性也不來往了。
    “父親生前說,有能力的人從來不怕埋沒,優秀的人才是玉石,不琢不成名器,也是真金,不經烈火淬煉,不知道其鋒銳,所以父親從不後悔當哥哥的磨刀石。”
    薑灼一邊打圓場緩和氣氛,也一邊替父親解釋道。
    逝者已逝,往事不咎。
    薑烈點點頭,隻低頭拆點心,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畢竟多年未見,兄妹關係也早已疏遠,進屋後的薑灼頗有些不好意思,開始打量起房間的布置來,試圖轉移注意力。
    竹字間的大小和布局自己的蘭字間差不多,隻是部分蘭草的木雕裝飾換成了修竹。
    薑灼留意到房內沒有開窗,反而多了幾層沉重帷幔。
    有些悶。
    “小二說你這幾天一直悶在房間裏,也不出來,是生病了嗎?”薑灼皺眉詢問道。
    “啊這?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薑烈正鼓著腮幫子在吃糕點,聽到薑灼提問頓了頓,竟然跟小孩子一樣被點心噎住了,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慢點些,又沒人跟你搶。”
    薑灼趕緊遞了杯茶過去。
    “……我這兩天有點暈船。”
    “暈船就應該多開窗透透氣啊,多去甲板上走走,整天悶在這房裏算什麽?”
    聞言,薑灼將眉頭皺得愈深,索性走到窗邊,自作主張打開了屋內緊鎖的窗戶。
    浩瀚清新的江風,嘈雜喧鬧的吆喝聲,忽的從窗外灌入房內,吹起房中層層帷幔晃動,薑灼心緒也跟著微微搖動。
    薑烈前世是怎麽死的呢?
    風吹得薑灼有些恍惚,好像是在景王被立為太子的當天,天章閣失火,時任京都指揮使的薑烈被朝臣指責驅使舊部縱火泄憤。
    那時的自己已身處謝觀瀾內院,初感風寒,之後的病情也愈加嚴重。
    今生的自己能為薑烈做什麽呢?
    或者說,自己真的能憑一己之力改變諸多人的命運嗎?
    遙望著與天際齊平的江麵,薑灼略略走神。
    帷幕內側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薑灼轉頭看去。
    一雙深黑雲錦紋男式長靴出現在了帷幕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