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晨霧未散，張淑芬已站在校碑前。石碑冰涼，丈夫的名字刻在最上方。周圍放了好幾束野花，沾著晨露。
    她蹲下身，放上自己帶來的白菊，手指拂過碑文：“這裏長眠著真相，生長著希望。”
    “校長奶奶早！”幾個晨練的老人招呼她。
    “早，李伯伯今天氣色真好。”
    “托您的福！自從用了那個根須手環，睡眠好多啦！”
    老人們漸漸散去，留下張淑芬獨自麵對石碑。她從口袋掏出塊軟布，細細擦拭勳章表麵。金屬光澤漸亮，映出她眼角的皺紋。
    “大明，我又來了。”她輕聲說，“學校挺好，孩子們都挺好。建國當了顧問，脾氣見長，居然敢和將軍吵架了。”
    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
    “有時候想想，要是你在，會怎麽做？大概又會說我太衝動吧。”她笑了笑，眼圈微紅，“但我不後悔，大明。唯一後悔的是...那些年太忙，沒多陪陪你。”
    遠處傳來合唱團排練的歌聲，跑調得歡樂。
    “聽見沒？咱們的‘夕陽紅’合唱團，還是這麽自信。”她站起身，拍拍石碑，“得走了，今天還有投資人來考察。你放心，這次咱們不跪著求人，站著合作。”
    轉身時，看見王明遠遠站著，不好意思打擾。
    “有事？”張淑芬走過去。
    王明遞上個文件夾：“我寫了份建議書，關於課程設置的。可能...不太成熟。”
    張淑芬翻開，是份詳細的數字素養課程規劃，針對不同基礎老人分層教學，還設計了子女協同環節。
    “費心了。”她合上文件，“下周教研會，你來講講。”
    王明愣住：“我？可我是...”
    “在這裏，你就是王老師。”張淑芬拍拍他肩膀，“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做什麽。”
    望著校長遠去的背影，王明慢慢走到校碑前，深深鞠了一躬。陽光完全躍出地平線，石碑溫暖起來，仿佛有了生命。
    春雨洗過的校園格外清新。趙剛推著馬建國在花園散步，輪椅碾過濕漉漉的石板路。
    “啊啊！”馬建國忽然激動地指著遠處。
    陳奶奶搖著輪椅衝過來，舉著助聽器：“建國！小雨給我調過了！現在不光能聽清楚，還能把我孫子的話自動存下來，慢速播放！那小奶音，聽得真真的！”
    馬建國手指在扶手上敲出一串密碼。趙剛大笑：“他說你這老太婆，顯擺啥！”
    林小雨從實驗室跑出來：“陳奶奶，新功能好用嗎？”
    “太好用了！就是...”老人壓低聲音，“能不能再加個功能？幫我聽聽兒媳婦是不是又罵我...”
    眾人笑作一團。馬建國也咧嘴笑了，清澈明亮。
    陽光破雲而出，天邊掛起一道彩虹，跨越新舊校舍。劉明輝匆匆趕來：“好消息！剛和瑞士基金會談成合作，他們資助我們在西部建十個示範點！”
    張淑芬從辦公室窗戶望下來，看著院子裏這群人——曾經的對手，曾經的傷員，曾經的理想主義者，如今都在同一道彩虹下。
    她拿起桌上那張全家福，輕輕擦拭：“大明，你看到了嗎？根須紮下去了，開始生長了。”
    風吹動窗簾，拂過相框，仿佛無聲的回應。
    廢墟之上，新生的不隻是建築和設備，還有信任、希望以及一種對技術、對未來更加審慎而溫暖的理解。根須已深紮，靜默生長，終成庇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