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自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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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五點,首都某高檔養護中心。
    “陸遠啊……你外公他剛剛……我們醫務人員方麵已經盡全力在搶救,抱歉!”
    “辛苦劉院長!”
    陸遠沒有多少悲傷,甚至有一絲解脫的痛快。
    哪怕自己是對方在世上僅存的親人。
    從小到大,母親陳嵐和外公陳樹的父女關係一直勢同水火,所以陸遠也沒怎麽接觸過外公。
    三年前父母意外去世後,來往更是寥寥無幾。
    除去感情淡薄的因素外,還有就是老人家的精神好像出了問題。
    整天神神叨叨,說自己年輕時是道士,因窺探天機發不義之財,才連累女兒女婿早逝。
    還總說自己對不起師弟師妹,死了也沒臉去見師傅……
    陸遠去看望過外公陳樹幾回,但一直沒當回事。
    畢竟老人家臨近六十才老來得女,突然白發人送黑發人,難免悲傷過度導致精神錯亂。
    不過好在陳樹賺了不少錢,能請最好的護工和醫生,得過且過活到今天,足足106歲!
    按照老人家生前囑咐,葬禮簡之又簡。
    從養護中心到火葬場再到墓地,短短一天走完流程,沒有半點儀式。
    晚上九點,陸遠拿著老人的貼身遺物準時回到家中。
    一共三樣東西——一台老人機,一支鋼筆和一張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邊角磨損得厲害,畫麵模糊斑駁。
    勉強能看出是五個穿著老舊道袍,年紀大小不一的人在山門前並肩站著。
    左三男,右兩女,年紀最大的是個胡須發白的老道士,年紀最小的是個模樣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中間兩男一女估摸著二十出頭。
    “道士?”
    陸遠心裏泛起嘀咕,轉到照片背麵,從左到右分別用小楷寫著名字。
    陳豐慶、陳小樹、陳小穀、陳小蘭、陳小苗……師徒五人民國二十四年攝。
    “陳小樹,陳樹……”
    不等陸遠再看個真切,整棟大樓燈光驟然熄滅,房間漆黑一片。
    跳閘?
    陸遠打開手機燈光朝客廳走去,隱約瞧見茶幾後蹲著一個矮小人影,伴隨一陣清晰的咀嚼聲。
    那樣子……是在偷吃他昨天吃剩的麵包?
    “外公家裏進賊了?”
    陸遠緩步上前,待到靠近後驟然暴起朝小賊撲去。
    憑借一米八五,一百六的體型優勢,陸遠將“小賊”死死壓在沙發之上。
    他厲聲嗬斥:“說,咋進來的!”
    對方一聲不吭,陸遠便想搜搜她身。
    “女的?”
    他手掌上移,突然意識到手感不對。
    哪怕當了二十年的處男,陸遠也明白自己按到了什麽部位。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摸的是個賊,還挺軟乎……
    可賊就是賊,哪管她男女。
    陸遠抽過一條沙發巾,準備給不停掙紮的小賊來個死豬扣,忽聽對方發出哭吼哀求。
    “軍爺俺錯了!求求軍爺行行好!放過俺!”
    女賊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但清脆幹淨,軟軟糯糯,很是好聽。
    嘴裏的豫州方言更仿佛有一種奇特美妙的韻律,讓陸遠下意識停下了動作。
    陸遠納悶問:“軍爺?你喊我?”
    “軍爺……俺不跑了……俺啥都依恁(你)……求求你讓俺先吃口東西。”
    女賊淒慘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後近乎氣若遊絲,聽得陸遠心裏直抽抽。
    下一秒整棟樓燈光重新亮起,刺得陸遠眯起眼睛。
    他低頭看去,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被他壓在身下的是個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姑娘,估摸十七八歲。
    臉上灰一道泥一道,頭發幹枯打綹,身上套著件髒兮兮的破舊道袍。
    剛才一番撕扯,衣領被扯開老大一截,露出黑瘦的鎖骨和一小片胸脯。
    可陸遠腦子裏沒有半點欲望,甚至不想去看第二眼。
    女賊身上滿是汙泥,還有一股子混合著汗餿和泥腥的濃烈怪味,怕是好幾個月沒沾過水。
    陸遠觸電般彈開,蹭蹭後退兩步。
    女孩手忙腳亂地把扯開的衣領胡亂攏好,整個人縮成一團,像隻受驚的鵪鶉,警惕地瞪著陸遠。
    空氣凝固了幾秒。
    女孩的視線開始不受控製地飄向剛才掉落的麵包,喉嚨裏發出清晰的“咕嚕”吞咽聲。
    陸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彎腰撿起麵包,吹了吹灰。
    “給。”
    女孩一雙眸子瞪得溜圓,看看麵包,又看看陸遠,似乎難以置信對方會把食物分享給自己。
    愣了幾秒後,她一把抓過麵包開始狼吞虎咽。
    陸遠也不急,等著對方把手指上的渣都舔幹淨了,才開口問:“你打哪兒來?怎麽穿成這樣?剛才喊我‘軍爺’又是什麽意思?”
    姑娘抹了抹嘴,眼神裏恐懼稍退,但還是警惕問:“恁……恁真不是當兵的?”
    “你看我哪像當兵的?”
    陸遠攤手,展示自己身上的居家T恤大褲衩。
    姑娘上下打量一眼,在陸遠白淨的臉蛋和胳膊上多停了幾秒,小聲嘀咕:“也是,恁這麽白淨,就算是兵也是少爺兵。”
    “別扯沒用的,說重點!”
    陸遠稍稍一加重語氣,對方立馬嚇得縮起脖子。
    她操著那口軟糯的豫州腔開始講述。
    “俺是逃災過來的,想進城吃口救濟糧,可城門口那些扛槍的兵大爺不讓俺們進,說俺們過了地界,已經不是‘災民’,俺氣不過,就上去跟他們理論。”
    她抹了把眼淚,小表情委屈巴巴的。
    “那領頭的盯著俺看了許久,估計是看出些什麽,說想吃救濟糧就讓俺跟他進去。
    結果他把俺騙進旁邊一個破屋裏,門一關,上來就要扒俺衣裳!
    俺跟他拚了命地撕巴,一腳踢到他下頭,趁他嚎的空兒扭頭就跑,結果腳下一滑栽進一口枯井裏頭。
    一睜眼就在這咯,摸到點吃的剛吃一口,恁就撲上來咯……”
    陸遠聽得一頭霧水。
    災民?軍爺?強奸?
    現在2025年,這幾個詞能湊到一塊的?
    而且眼前這丫頭黑瘦幹巴、渾身餿味。
    就這模樣,那“兵痞子”得是餓了多久沒沾葷腥才下得去手?
    他壓下心頭的荒謬感,試探著問:“你是哪年人?”
    吃人嘴短,小姑娘乖巧老實地回答道:“俺是民國十三年生人,六歲那年差點被賣進窯子,幸虧俺師傅路過把俺救了,帶上山當徒弟。
    算算……今年俺該也十八哩。”
    轟!
    民國十三年?
    陸遠隻覺得腦子裏像炸了個響雷!
    他沒再說話,麵不改色拿出手機開始查詢資料。
    陸遠不說話,姑娘也隻能傻愣著,驚魂未定的她眼珠子卻管不住,滴溜溜地四下亂瞟。
    這屋子燈火通明,比山下地主老財家都亮堂,應該是有錢人家?
    牆上掛著的那個扁扁的黑框框是啥,光溜得能照出人影。
    牆角那個呼呼吐涼氣的“鐵箱箱”又是啥,吹得俺胳膊上汗毛都豎起來了。
    另外他捧著塊發光的磚頭在擺弄啥,是吃的嗎?
    還是好餓哦,希望他是個好人,能再施舍俺點吃的……
    查完資料的陸遠收起手機,重新看向女孩。
    民國十三年是1924年,女孩十八歲,說明她是從1942年穿越過來的。
    1942、豫州、大災……那個年代的兵痞,幹啥混賬事都不奇怪。
    強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陸遠收起手機繼續問:“你叫什麽名字?”
    “俺叫陳小苗!”
    女孩大聲回應。
    “陳小苗?”
    陸遠瞳孔驟然放大:“你真叫陳小苗?!”
    陳小苗被他盯得渾身發毛,縮著脖子,使勁點點頭,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茫然和驚恐。
    “啊……俺師傅給起的,說賤名好養活……恁……恁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