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國賢義 107、白雲千載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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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城的冰一融再融……
龍凰山下釋門百萬信徒們,早已就地駐紮築起城池,誇父淵兩岸插秧播種……
“諸位,靈海三魂是虛,泥宮丸中所藏六魄,才最真實。”
“人不管信仰什麽,讓靈體存在才最真實。”
“失去真實存在的靈體,信仰也就無所寄存,信與不信其實無意義,讓山民下山生活吧!”
“活著的山民信仰啥,對咱們都不會,有影響。”
賈瑟低沉地對眾人說,以化解眾人對山民的擔憂。
釋門圍山三千二百四十年,看到誇父淵兩岸的麥田,山民向往紛紛想下山。
聯社一眾高層,擔心他們被感化了,背叛聯社。
李布衣也占卜過,卦象也顯示結果堪憂。
賈瑟力排眾議反對之,決意要放山民下山,才會說出這一番道理,說服自己和其他人。
無花執掌西征軍後,不但沒有撤退,還留下!
以持久戰對抗,六合城的陣法。
下法旨把佛國定都誇父淵,築起環繞龍凰山的長城,還挖誇父淵成環山河。
如此一城一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護山。
六合城禽獸很多,都是道品的靈禽靈獸。
山民都是無靈根凡人,無福消受這些肉食,城內道品的五穀雜糧,也是他們無法享用。
佛國國都極樂長城,圍山三千多年,歲漫長……
山民不存在坐吃山空,畢竟龍凰山這麽高這麽大。
可人心架不住從眾的心裏,在佛國定都誇父淵之後,天驕界信眾雲集其中。
人氣鼎盛非常,目測至少有一億人,繁華如夢。
很多山民想下山,進極樂城裏見見世麵。
聯社太上院卻不同意,怕他們被感化出賣,六合城內發生的事情,甚至回城破壞法陣……
這種顧慮合情合理,還以連坐之法,約束之。
一人下山進城,九族全趕出山!
賈瑟從未過問這件事。
龍凰山是炎黃聯社的本部,由太上長老院打理諸事,就算社長也不會多事。
國法社律家規,各行其事井然有序,有規有矩。
這三千多年以來,釋軍沒發起一次進攻!
卻如一頭巨獸趴山腳,還隨著時間在成長,從百萬信徒增到千萬,增到如今一億信眾。
無花不愧獻武佛首,懂得不戰屈人,懂蓄勢。
無根受戒離開天驕界,向真佛報稟了天驕界諸事。
卻換來真佛一句莫名偈問:
“存在即是真理、何來作弊?他能你不能、誰真無能?”
不過真佛記住,有炎黃聯社這夥人,記住賈瑟!
被真佛惦記的人,一般不會活得太逍遙!
賈瑟在這三千多年裏,運氣一直不算太好,喝個涼水都會塞到牙,走平地都會摔跟頭……
他知道被大能下咒,幹脆就不出山,繼續隱。
甄宓有心為他,化解真佛咒語。
奈何青風紫雨沒歸來。
無法敬啟天驕界天地偉力,自然無法對抗真佛咒力,賈瑟也擔心打草驚蛇。
若是被人知道,天驕榜已經易主了,那就亂套。
至少這一屆獻武,勝負其實毫無懸念了。
西方釋門如何能忍下,這一口非戰窩囊氣,必然在天外天瞎嚷嚷,攻訐摸黑天庭顏麵。
何況時間最是長情,真佛咒語期限,三萬年。
三萬年過後不化自解,到那時獻武也差不多結束。
真佛送給了賈瑟一個驚嚇,以賈瑟睚眥必報的性格,必然會回他一個驚喜。
騎驢要看唱本,他就順著這部唱本,走走瞧瞧。
山民下山是唱本,是時候走一走瞧一瞧……
天驕曆三六零零年春,天外天過去了十年,賈瑟終於選擇入世了,隨山民一起下山去……
甄宓和甄安很擔心,擔心他被感化,斷姻緣。
賈瑟反問一句:
“宓兒,我那麽脆弱嗎?”
一句話勾起甄宓記憶。
記憶中賈瑟從未放棄道心,還常跟她說道心即族心,炎黃族心是天生道心。
“安兒,道心暫時蒙塵,但總會在刹那發光,熠熠生輝。”
“我炎黃五行俱全,穀神本就是大道化神。”
“心會本能地向道求索,一言一行皆求道理,所謂真理是道理之真,道理之虛則是情理。”
“道理分為真理情理,真理極致秩序,情反之。”
“真情合一就是大道理,秩序釋門的真理隻是陰理。”
“無序江湖的情理就是陽理,欲要對抗釋門布道真理,那就極致於江湖情理。”
“唯有至情至義,方能對抗至真至性,這是道理。”
二女被他說服了,甄宓決定坐鎮六合城。
甄安陪賈瑟一起下山,感悟江湖至情至義,其他人協助甄宓駐防,隻有許笑一隨他去……
極樂城城主府布局,類似極樂世界,極美妙:
眾生無有眾苦,受諸樂名極樂。
有七重欄楯、羅網、行樹。
四寶周匝圍繞故國名極樂,七寶池八功德水滿其中,池底純粹以金沙布地。
城池四邊階道,金、銀、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樓閣。
樓閣以金、銀、琉璃、硨磲、赤珠、瑪瑙以飾之。
池中有蓮華大如車輪,青色青光、黃色黃光、赤色赤光及白色白光,微妙香潔人間極樂……
賈瑟俯瞰如此府邸,不由眼神迷離,低沉問:
“許老,人人心中的至美至妙,難道就是如此空性奢華嗎?”
許笑一哂笑一下反問賈瑟:
“社長,凡人食不果腹窩居陋室,所期望不正是這般嗎?”
“如果佛子所居,簡陋得連凡人不如,誰還信他?”
“信仰是美好願景,極樂城主府必須奢華。”
“唯有奢華到美倫美奐,才能讓人心生向往,才能讓人相信其真理,可這一切都是虛幻。”
“住在如此奢華之地,人會無處安放,他的心。”
“會被外在奢華,迷惘為人本心。”
“會感到人生不過虛幻。”
“釋門正是以此讓凡人覺得,他們的今生是毫無意義,他們一出生就在受苦。”
“應該獻出一切,獻於釋門以為渡資,接引極樂。”
“如此才能得解脫,早日進入那極樂世界。”
“可釋門果位等級森嚴,不是你想就可以進,要不斷輪回離苦得樂,最終才能獲得接引。”
“曾有佛問道老農夫,戒葷可求長生,願意嗎?”
“老農夫一聽立即點頭,有佛又問願戒色得長生嗎?”
“老農夫一聽就不樂意搖頭,認為戒葷吃素是口舌欲,對於對數人不算難事。”
“情欲是人本能,人一旦把情欲戒了,還是人嗎?”
“人無法傳承後嗣,人無法享受情愛妙樂。”
“那人為何要生而為人?如果人人皆受色戒,那人就失去投胎之本,那要如何輪回投胎?”
賈瑟聽後微笑點頭,情理看似膚淺,卻合道。
三人進城之後,就與山民分開。
一起漫步在街頭巷尾……
所見都是美好的人間情景,所遇皆是美好種種際遇,好得讓人感覺不真實……
甄安不解地問:
“阿瑟,為什麽所見都美好?醜陋在哪?”
賈瑟指著城池外,一望無垠的桑梓之地:
“安兒,美好需要辛酸去鑄就,佛國秩序井然之下,是無數信徒的辛勞苦,所見美好即是醜陋。”
甄安難得與他爭辯:
“阿瑟,那些人的神情,很幸福。”
“他們不覺勞作是辛苦,我所見個個都是笑容滿麵。”
“倒是所見的山民過得很苦,一個個都在為一日三餐,愁眉苦臉奔波勞作苦。”
六神命輪歸虛,甄安的心本就偏虛,易被感化。
尤其是所見美好,讓她一時無法辯真情。
賈瑟沒有去與她辯論,許笑一忍不住解惑:
“安夫人,信徒不是為今生而活,他們在為來世而苦。”
“他們以為今生越苦,來世必然越樂,享極樂。”
“苦在他們看來,就是來世的樂。”
“他們才會苦並快樂著。”
“未來對他們來說是個未知,他們不是練氣士不知道,積福才能夠改變來世。”
“積福就是造福,造福家人、造福親友、造福族群。”
“咱們都曆經數世,知道如何成有福之人。”
“知道人活著就要積福,福一衣一人一口田,讓更多的人獲得衣食,就是生而為人意義。”
“讓家人、親友及族群,變得富強起來,是造福。”
“信徒的出發點不一樣,他們以今世苦換取來世樂。”
“他們不是在造福是在造孽,遁入空門不管親友家人,活著一日隻為求來世。”
“活著不為造福,如此自私自利求虛,就是造孽。”
“山民活得不一樣,他們愁眉苦臉於生計。”
“心念著怎麽贍老養幼,怎麽把日子過得好,怎麽力所能及去幫人,他們的苦是在造福。”
“造福本就是苦活法,因不同而果造——福與孽。”
甄安不滿爭辯:
“山民是在求存。”
“信徒卻想著普渡眾生。”
“怎麽看都是信徒造福萬靈,而山民是索取萬靈養家,是誰在造福?誰在造孽?”
許笑一苦笑了,不敢說朽木不可雕,隻能閉嘴。
“啪!”
賈瑟不慣著甄安,就揍了她一屁股後說:
“安兒,人從眾生眾妙之法門,禦人心就是眾妙法,如果天地隻剩下一人,禦人法門有什麽用?”
“人生而獨立且自由,何需他人普渡,套枷鎖?”
“咱們幫助山民還少嗎?幫助之後為何不籠絡他們?”
“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路,咱們若強加意誌於他們,他們如何求自己的道?”
“誌同道合的人,才能自發聚集一起,一起造福。”
“龍凰運朝也如是,群龍和群凰誌同道合。”
“才能組建運朝護族群,老有所依幼有所養,人人都能自由地求生、求活、求學、求進、求道!”
“咱們運朝普渡過誰?沒有普渡一人,任由之。”
“運朝運的是啥?眾誌以聚三運。”
“以天地人三運聚生機。”
“給所有炎黃族人生的機緣,你我憑啥幹涉他人活法?你我憑啥去普渡他人?”
“天地真正美妙,在秩序與無序之間,不在普渡!”
“普渡是最高秩序,也是意誌的高度統一。”
“就像你和宓兒瞎嚷嚷,喊著建立炎黃道統,那是在統一眾人意誌,人從眾生眾妙之法。”
“其實當時有一些人,也包括我在內,並不想!”
“我心裏隻想怎麽活著,怎麽帶領你們去戰勝佛子。”
“誌同道合才能達一致目標,而你們嚷嚷是蠱惑人心,強加自己意誌於他人。”
“把所有人意誌,凝聚在你們意誌下,這是普渡!”
“秩序井然是有利,但容易斷了他人修途。”
“混沌無序雖弊多於利,卻更能讓人得大道,大道三千衍萬萬條道,你的道就是對的嗎?”
賈瑟這一問問懵她,甄安邊走邊想,陷沉思!
許笑一微笑了,覺得前路晴朗。
哪怕有細雨在濛濛下……
他們腳下的路在一直延伸,很快走到極樂城的北門,釋軍守門將士在眼前。
有位年輕僧人,緩緩來到賈瑟麵前,雙掌合十:
“賈施主,可否去我的禪房,與貧僧品茗閑聊幾句?”
賈瑟一眼看出是無花,這位化身無數佛首,指著他身上玉絲僧衣,打趣地笑問他一句:
“大師,如此價值不菲僧衣,怎可如此謙虛,稱貧僧?”
無花皮笑肉不笑嗬嗬,這些年與賈瑟暗鬥過多次。
棋逢敵手誰也奈何不了誰,賈瑟混進極樂城後不久,無花就感知到他存在。
於是就來堵門,他想在自己地盤上,再鬥一鬥。
賈瑟卻興趣缺缺,失去地利已經輸三分。
愚者明知不可為而為,明知未鬥先輸三分,賈瑟又怎麽會跟他鬥,何況無花留不住他!
無花知道強留不下,也就順水推舟,好相見!
看著一行三人,漸漸遠去背影……
五羅漢之一無果問道:
“佛首,咱們就這麽讓他離去嗎?”
無花冷冷一笑後反問他:
“師弟,你這是在教我做事嗎?”
無果惶恐伏拜,佛首這話是在警告,也是敲打!
無花不理這蠢才,施施然地飛閃回府邸。
他暢飲著醇香的美酒,看著舞女美妙勁舞,聽著悅耳的絲竹美音,咀嚼美味春筍清香……
漸漸感到索然無味,莫名煩躁站起,向南望……
南方有片黑雲是騎兵,十萬武騎俱是釋門的精銳。
為首是一位誇父氏的信徒,三千多年前那位先鋒官,此刻他依舊是先鋒官。
這三千多年來,他是一點長進全無,進無可進!
賈瑟看到他之後,前進的步伐依舊向前!
他也沒下令停止前進,十萬騎兵一片黑雲,向賈瑟三人席卷而來,天空卷起朦朧煙塵。
馬蹄聲如鼓聲雷動,南來的風很大,迷人眼。
許笑一出擊了,左手小銷魂劍!右手小相思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