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國賢義 113、高可射兮深可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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緡淵月落日升紫氣來……
小鏡草廬一日之初在於茶,賈瑟執掌一把朱泥茶壺,輕點著數盞碧綠茶湯。
茶香四溢飄散,諸葛正我深吸一氣,滿足地說:
“社長,真想長隨你左右,早晨都能活在此香中。”
賈瑟自信地點了點頭,透過廬中茶氣嫋嫋,望著廬外寬闊的河麵,正在不斷翻湧巨浪……
昨夜他們達成共識,諸葛正我今日,回城去。
堂堂正正地與智小鏡,舉辦一場名動此界的婚禮。
從此坦坦蕩蕩地琴瑟和鳴,坐鎮朱雀城攻略青龍城,是是非非本庸人自擾。
賈瑟和辛九玥,暫時定居小鏡草廬,清除鯉妖。
茶過三道賈瑟說:
“正我,你的四位弟子投胎了。”
茶室中一時間靜如水,諸葛正我的手顫抖,茶水不知不覺溢出杯,他深吸一口氣後問:
“我尋遍天驕界四方,都沒找到他們,去哪兒?”
賈瑟苦笑地說:
“他們投胎下界。”
“此界天地二靈在下界。”
“此界死靈投胎也隨之下界,這件事我本來還不知道,是玥兒來了才告知我。”
“不過他們暫時,還無法飛升天外天,師徒相聚。”
諸葛正我點點頭,指著朱雀城的方向說:
“待我盡快收複青龍城,就與鏡兒離開此界,聯社必將會取代水族,一統天外天的江湖。”
賈瑟微笑舉起茶盞,以茶代酒敬這——江湖人。
他這趟來天外天獻武,本來沒有任何明確的目的。
結識了眾多誌同道合兄弟,隨著炎黃聯社重組成功,順利打開一條江湖路。
這條路重要性,在於為運朝的晉升,埋下暗線。
龍凰運朝的位置,目前處於天下之底層。
如果按部就班地發展,必然造成人才流逝,如今有了這條暗線後,人才就能不斷上升。
勢力範圍也會隨之,不斷開拓發展,至天外。
這是一條長線,也是一條長路。
如今聯社有二盟七會。
極道盟、鐵血盟、太上長老會,目前依舊留在天驕界內,其他六會已進入天外。
六會之八仙會,更滲透進天外天上,大羅天中。
其他五會的成員,依托天庭欽天監發展。
悄然間形勢一片大好,作為聯社最強武力,鐵血堂一旦進入天外,就是聯社武鬥之初。
聯社當下的敵人是,水族星匪、星寇,及星盜。
由於水族的匪寇猖獗,天外天十方商路經常被斷。
商隊除了要繳納過路費外,時不時還會被人貨全掠,天庭對此也無可奈何。
水族數量太多,是天外天第一大族,但也太散。
本是妖族的分支,儼然分化成萬類水族。
他們在天外各自為戰,除了一個離散盟會,根本沒組織也沒首領,像陣陣狂風到處飄。
無序帶來很多苦難,西方靈山得以,廣布道。
天庭也曾懷疑,水族幕後主謀,就是助其啟靈的靈山。
可這事沒實證不能亂定論,隻能圍剿同時秘密調查,這是欽天監最大任務。
緡淵出現鯉妖,賈瑟不敢掉以輕心,放之任之。
諸葛正我、智小鏡,乘著孤舟飄向大暑關……
辛九玥與智小鏡揮別,賈瑟不動如山站著,目光凝重看著東流水,見孤帆遠影碧空盡……
辛九玥揮別後才說:
“阿瑟,小鏡姐真不是,釋信眾。”
“她是無意中啟靈鯉妖,不知會釀成這般無窮後患。”
賈瑟微笑地摸摸她的青絲,又指著天空的那輪烈日,若有所指地提點愛侶:
“伴月,烈日光枯禾苗,烈日照暖寒冬的人,光照一樣。”
“無意有意沒區別,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事。”
“凡事都是以結果為準,有心無心都沒關係,她犯錯就是她的承負,她必須為此事負責。”
“她不死就不能斷靈,河鯉就會不斷,化鯉妖。”
“緡淵水脈縱橫,連接所有水路。”
“包括龍凰山下誇父淵……”
辛九玥突然打斷賈瑟的話:
“為什麽不是極樂城的人,故意啟靈水族化成妖?”
“這些鯉妖可能,是從那裏溯洄緡淵,也說不定。”
賈瑟被質問沉默,他心裏也希望是如此。
可沒實證證明這可能,何況智小鏡自己說,她無意中啟靈了河鯉,諸葛正我可以作證。
賈瑟沉吟了許久後,一個縱身躍入——緡淵中。
辛九玥立即跳河隨之,二人不斷地向下潛入淵底……
賈瑟激活血脈武裝的同時,激活龍鬥術一萬倍感知,及靈體天賦萬倍感知。
一億倍感知力,讓他在水下的行動,遊刃有餘。
第十三次散功後,他得償所願獲得天賦。
靈體感知力增幅萬倍,比之普通的練氣士,聽得遠、看得準、嗅得明、食得味、摸得清萬倍。
加之又激活龍鬥術,他感知力達到,一億倍!
洞察秋毫感知,隻為印證一事:
鯉妖不是智小鏡啟靈!
辛九玥雖然沒有天賦感知,但她早與賈瑟陰陽相融,也成功獲得了龍鬥術。
一萬倍感知力,讓她在水中的行動,也很隨心。
緡淵底部很幽暗,她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賈瑟更是能明見秋毫,在觸底反彈後不久,他們遊進了一個洞穴,洞道更加烏漆麻黑……
在七拐八彎九曲後,前方有五彩光,很斑斕。
賈瑟比劃了一個手勢,二人齊齊進入了隱身狀態。
曆經一番騰挪閃虛空之後,他們成功隱身接近光源,光洞內有九位魚美人。
吃體袒胸露乳,臀部殘留幾片魚鱗,與人無異。
賈瑟一看就明白,最初兩種判斷都錯了。
妖要修行十萬八千年,才能化為人形水族,這些魚美人修行時長,應該不低於十萬年。
這一屆天驕榜獻武,從始至今不到——四萬年。
顯然那些河鯉,不是啟靈化妖。
而是這些水族的後裔。
天驕界內為什麽會有水族?太白金星怎麽能不知道?青風紫雨怎能不知道?
他們必然知道,可他們為啥不滅妖,還任由之?
賈瑟很快明悟了,帶著辛九玥悄然離去。
二人上岸後陷入沉默,不言不語坐忘殘陽,隨後帶著低落的心情,一起離開小鏡草廬。
風塵仆仆一路向北,直指他們老家——六合城。
在途經極樂城的時候,賈瑟特意去拜會城主無花。
無花盛情邀約他共賞美好,賈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陪他看一眾妖姬亂舞。
原來那些舞女,都是被無花感化的——水族妖女。
酒到微醺的時候,無花感慨地對賈瑟說:
“現在你知道天道不仁,弱者隻配當條芻狗,天驕榜世界若沒水族,凡人將會不可計數。”
“界內土地就這麽大,人多地少咋辦?都得死。”
“不是死於饑荒,就是死於戰亂。”
“天地二靈為何要離開?”
“他們隻有離開這座天驕界,才能讓死的人投胎天地,才能不斷地繁衍壯大。”
“師尊真佛說過,極樂世界永恒存在,永恒固死。”
“世人以為的苦難,在那裏是不可求之樂。”
“穀神隻要不斷地投胎,最終都會成為陽神,都會被接引極樂世界,融合成唯一彌勒佛。”
“未來的我會被接引,未來的你也會,被接引。”
“極樂世界將唯一存在,存在天下、天外、天上的世界。”
“彌勒佛是唯一的一道陽神,天地從萬象最終歸一元,周而複始一元化萬象……”
賈瑟突兀發聲:
“大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歸一是極樂世界,道生萬物才是人世間。”
“釋信彌勒是歸於道一,然人各萬千才精彩,人由道生怎可歸道一,怎可逆天靈歸一神!”
“你我道不同不相謀,天地無窮無極,人無數。”
“唯有生機勃勃,才是真實天地。”
“釋修萬有歸一於彌勒。”
“道修道生萬靈萬物之天地,天驕界會出現這種事情,是大道不仁也是至公。”
“凡人數量太多,會令此界生機淡薄,甚至消散。”
“以水族來控人數,雖然殘忍卻獲得平衡。”
“此界的人數才能持續,保持在十五億左右,凡人多必然消耗巨大,如何能培養出道人?”
“你在天外天可見過,天生是道靈根,道嬰嗎?”
“這座天驕界卻能做到,每年降生出至少一位道嬰。”
“道嬰不受此界的境階寬限,能夠不斷突破修為境階,就好比我也能夠如此!”
無花倔強反問:
“那你為何不突破呢?你在等啥?”
賈瑟很真誠地說:
“我在等你們回頭是岸!”
“你明知極樂是一場空,為何還要繼續布道,讓我炎黃族人信真理,追求所謂萬有歸一。”
“都不念哪裏會歸一?都不想哪裏會,歸彌勒?”
“心念必有回響,心向必會成真!”
“大師,真極虛生、回頭是岸啊!”
賈瑟的話如暮鼓晨鍾一般,敲碎了無花心中的執念,他頓悟真理虛情之間。
釋門執念真理,過猶不及真極而虛,終修成虛。
無花頓悟的同時,他肉身瞬間燃燒化虛……
靈山年輕一代的佛首,真佛最器重的弟子,陷入真虛就這樣坐化,簡直是個天大笑話!
在一旁作陪的無果、無葉全都傻眼,不知覺!
賈瑟冷漠看一眼無葉,施施然帶著辛九玥離開了……
在他們離開極樂城沒多久,城中就爆發了一場內亂,無果與無葉爭奪佛首。
人心都求名利,佛子是人當然也求,果位是名!
龍凰山的山道上,辛九玥不解地問賈瑟:
“無花大師是得道羅漢,還是眾佛子的佛首,怎麽會陷入虛真之耗,還把自己活活燒死?”
賈瑟回身往向山腳,城中一片火海,感慨說:
“他鑽進牛角尖,進退兩難所致。”
“佛求真理看似極靈慧。”
“然陽極陰生、越靈慧越愚鈍,靈慧愚鈍之間隻差一線,無花通真理不懂虛情。”
“一旦真理極致,就會瞬間陷入虛情,為情所困。”
“情由心生、心屬火,虛情爆發讓心欲如焚。”
“情色生欲而無空釋懷,定、正受之三昧真火,與精氣神之三昧真火,交集一起引爆靈體。”
“其實真理虛情合一,就是為人道理,他不懂!”
“應該說是他抵觸道理,所以心念直接陷入虛情中。”
“真虛哪有那麽容易被轉化,我那句回頭是岸是引線,引爆了兩種三昧真火。”
辛九玥後怕問:
“阿瑟,無花難道會不知道,頓悟之危?”
賈瑟邊走邊解惑:
“伴月,以他的靈慧當然知道。”
“他必然還知道定、正受,與精、氣、神合真、善、美,這是道理的三昧真火,但知道卻不願融合。”
“他若融合就意味著,背棄釋門真理,不若死。”
“真理、虛情合道,本是陰陽合道……”
龍凰山的山風有點冷。
辛九玥望賈瑟提拔的背影,心中沒來由地感到寒意,她不懂賈瑟為何變了。
如此工於心計,置人生死於無形中、一句話裏。
賈瑟的心有靈犀,回首衝著她微微一笑。
牽起她的手一起登山,那手心傳來的暖意,讓辛九玥覺得很暖心,耳畔傳來的話更熱:
“伴月,道不同本不相為謀,亦各從其誌也,唯生死!”
“今日無花不死我得死,你回頭看看極樂城的火海。”
“張牛角假扮的無葉和無果,能夠在短時間內鬥起來,是釋軍早已雲集城中。”
“誰能調動兵力?是極樂城城主無花,他想滅我。”
“若還不能感化我,勢必要全力以赴滅我。”
“釋門一統四大關外後,目標就剩中央五城,我若不死他如何奪城?所以他必須盡快死。”
“不能直接打極樂城,就找機會和他,談一談。”
“他比我想象的,要靈慧多得多。”
“我本以為要費點唇舌,嗬嗬……”
辛九玥白了一眼得意的他,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書生,書生奪命隻憑一張嘴:
“阿瑟,你若全力搏殺,難道還殺不死他嗎?你是武夫。”
賈瑟微笑回應她:
“伴月,我是武夫但不是莽夫。”
“我若全力與無花搏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我不想沾惹承負,他們都是真佛弟子。”
“真佛隻需一句咒語,就能讓我走衰,三萬年。”
“張牛角入師門比我早,境階也比我高不知多少階。”
“他可以不怕承負手戮無莖,我怕才隻能賣弄嘴皮子,結果無花自己坐化了。”
“這筆賬算到哪,真佛都不能夠算到,我的頭上。”
賈瑟得意地說著,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山。
好在辛九玥眼明手快,刹那間握緊他的手,賈瑟惶恐地看著天空,隨後釋然地看腳下。
不知不覺凜冬將至,山道上結冰了,難行路!
知是一場虛驚,賈瑟收斂心神,步步穩健登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