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修景掉錢眼裏了，瘋狂給我安排工作，我打算瞞著他到香港轉機……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謝不塵說這段話時語氣和神情非常邪門。
    林殊渾身冰涼。
    她勉強笑了笑，故作輕鬆道：“怎麽，阿姨要是過得不好，你難道還要回來弄你爸？”
    嗬。
    謝不塵笑一聲。
    “頂多連小三帶他打一頓唄，難道還能放火燒他們？那也太……”
    他沒說了。
    林殊放下鑰匙，轉過身，“得了吧，你要去就去，沒必要拿阿姨做借口。”
    謝不塵愣住。
    不知道林殊為什麽生氣。
    林殊的情緒很不對，冷臉開完鎖，進門了又出來罵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喜歡去外麵玩，不是泳池派對就是遊艇派對，美女、帥哥、人妖……葷素不忌唄，搞不好還嗑點呢，趕緊去，不用跟我說。”
    謝不塵被說懵了。
    問她都是哪聽的。
    “互聯網又沒加蓋，怎麽，心虛？”
    謝不塵倒是不心虛。
    就是認識的人當中，確實有人會出去玩得很大。
    他也不能說都是子虛烏有。
    他看著林殊的臉，用腳碰了碰她的腳，“怎麽，吃醋？”
    “……”
    林殊縮回去關門。
    謝不塵把人薅出來，就跟抓耗子出洞似的。
    屋裏沒人，黑乎乎的。
    就連朱阿姨都不在。
    也是，臨近春節，人家也要放假。
    謝不塵說道：“走，我帶你吃飯去。”
    林殊才不去，她今天查資料回來，腦細胞都死光了，胃部也被新知識填得滿滿當當，現在隻想倒頭就睡。
    她看起來確實很困。
    可愛的小臉充滿怨氣。
    謝不塵隻能改口，說過段日子和姚修景曲瀾一起出境。
    林殊聽完才給他一點好臉色。
    他目送她進屋，莫名其妙有點開心。
    謝不塵出來時碰到個人。
    對方瘦得像根火柴，大冬天就穿件襯衣，背著個破掉的帆布書包，腳上的鞋倒是不錯，謝不塵都沒買到，可惜好好一雙鞋看起來跟他這個人一樣又髒又舊。
    謝不塵和季行深擦肩而過。
    季行深出聲喊他。
    謝不塵疑惑道：“你認識我？”
    季行深默默看了幾秒，聲音像是含著沙子，“原來是真的，你什麽都記不得了。”
    ……
    謝不塵挑眉。
    這種事一回通市就很多，經常不認識的人來打招呼，好像都是他高三分班後的同學。
    大家總會溫柔又悲傷地看著他。
    還總要請他吃飯。
    他好像是做了件好人好事才導致腦袋受傷失憶的。
    謝不塵略微點頭。
    季行深說道：“你媽跳樓死了，這件事你也記不得了嗎？”
    “……你在說什麽？”
    “你爸跟她離婚，娶懷孕的小三，大概四五年前，她跳樓，四分五裂，你親眼所見。”
    謝不塵走上前，攥住季行深衣領。
    “你是誰？”
    “我是誰？”季行深僵硬地牽動嘴角，“我……我是你以前的同學。”
    “同學？”
    謝不塵審視他，冷笑一聲，“你看你像學生嗎？”
    季行深同樣冷笑，“查一查當年的高考狀元是誰，季行深，這三個字你有印象嗎？”
    ……
    “你就是季行深？我憑什麽相信你？你媽還死了呢。”
    謝不塵的手越攥越緊，能聽到骨骼咯吱作響。
    季行深冷淡道：“因為我恨你，明明我才是狀元，可大家都說你才是，同樣家庭破碎，憑什麽你就有親戚托底？而我就要被賭鬼父親連累？我巴不得你知道真相，天天活在痛苦和悔恨當中！這輩子都睡不了安穩覺！”
    謝不塵臉色煞白。
    季行深狠狠推開他。
    “哈哈，所有人都愛你，所以沒人告訴你，我現在告訴你真相，怎麽樣，爽了吧，哈哈哈哈……”
    被關押後，季行深終於想起半路殺出的謝不塵是誰。
    前世畢業，林殊來找他。
    當時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性格有點跋扈，看到林殊就吵架。
    女人之間推搡，本以為就是小打小鬧，沒想到一輛車過來，人流一擠，站在邊緣的林殊就被擠出了護欄。
    她落水。
    他慌了神，僵在原地。
    任憑林殊怎麽呼救也做不出回應。
    慌亂間，有人跳下去營救。
    救人的正是謝不塵。
    一個短命鬼。
    下去就沒上來。
    盡管一個學校，可季行深根本不知道這號人，後來聽說了，也沒什麽波瀾，連名字都沒記住。
    一個無所事事的混混，能靠救人留下好名聲，對渣滓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歸宿。
    沒想到重來一世，林殊竟然還記得當初施救的人，一門心思報恩，最後還以身相許。
    嗬嗬。
    真是一段佳話。
    季行深本意是來蹲林殊的，可惜她家攝像頭太多了，進入監控範圍拍到的話，他才放出來，隻怕又要抓進去。
    他徘徊著不肯離去。
    腦海中都是那天林殊奮不顧身跳下去的身姿。
    她這樣單純又熱烈的人，本來是屬於他的。
    結果現在深情完全給了另一個人。
    幸好老天有眼。
    沒讓謝不塵好過。
    季行深知道謝不塵失憶，便有意調查他的過去，現在有機會舊事重提讓他痛不欲生，真是太暢快了。
    謝不塵臉色變了又變，失魂落魄離開。
    季行深幽幽看一眼林家的方向，臉上的笑意漸漸破敗，最後完全剝落。
    隻剩茫然。
    他犯事進去後，季向陽向單位辦理病退，把唯一的老房賣了，扔下奶奶一個人，卷錢離開。
    聽人說去了北海。
    居委會聯係到他媽，他媽回來探視，哭得眼睛都腫了，沒嫌棄他犯事，往他的卡充了好多錢，還把奶奶接走照顧。
    他還是想拉著林殊一起死。
    但是再也做不到孤注一擲了。
    好在未成年的案底不影響考大學，季行深打算複讀一年，拿獎學金上學，畢業後照顧媽媽和奶奶，了卻殘生。
    “殊殊……”
    季行深默默念她的名字。
    林殊昔日可愛的笑顏猶在眼前。
    風一吹，散了。
    季行深拖著凍僵的身體穿過前妻散落的影，走進屬於他一個人的深冬。
    再也不會見了吧。
    可他，下輩子還是想見她。
    那就下輩子再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