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有人了嗎？我可以進來躲一躲嗎？”
    七八歲的小姑娘忽閃著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溫昭昭。荀小梅穿著單薄的短衫，露出來的肌膚被凍得通紅發紫。
    “我們家的房子被大雪壓塌了，沒地方去了。”
    亂世人心叵測，溫昭昭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
    “不行！”溫昭昭冷下臉，“這裏有人了。”
    朱氏看到孩子這副可憐模樣，想到了溫昭昭姐妹二人，她心軟了。
    “外麵這麽冷，讓孩子進來躲躲吧。”
    小姑娘垮了的小臉露出笑意，她歡脫地往回跑，
    “謝謝嬸嬸，還有我爹娘爺奶。我去叫他們。”
    “娘知道來者是人是鬼？就這麽引進來了？”溫昭昭冷聲嗆到。
    溫昭昭的臉色不好看，前世她在亂世底層掙紮了幾年，隻能說一句“人心難測”。
    就像是裴鈺，前一秒對她笑臉相迎，後一秒就能一劍穿心將她殺掉。
    但朱氏不讚同溫昭昭的話，“都是可憐人，再說了，咱們就從這裏歇歇腳，等雪停了咱們就趕路。”
    溫昭昭抿著嘴，執拗地站在原地不動。
    她怕憑空生出一些事端，她們畢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但願娘親運氣好，遇到的都是好人吧。”
    她們都自顧不暇了，朱氏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外人。
    溫昭昭從空間中取出棉被放到圓凳上，鑽到馬車裏睡覺去了。
    進馬車之前，她還氣鼓鼓地說：“你們都在外麵凍著吧，誰都不許進來。”
    就算前世她已經活到了二十三歲，在娘親麵前也是小孩子心性。
    馬車外，溫嬌嬌看出溫昭昭生氣了，她扯了扯朱氏的袖子。
    “姐姐怎麽了？生氣了嗎？”
    “娘做錯事情惹你姐姐不高興了。”朱氏歎氣。
    “娘明知道是錯事，為什麽還要做啊？”
    聲音傳到馬車裏，溫昭昭的手死死地攥著被子角，眼中更加氣憤。
    她娘親還知道這是錯事啊。
    明知道為什麽還要做？
    “看著那孩子，我就想起了你姐妹倆。她那雙眼睛和你姐姐很像。
    很亮，很黑……
    要是她在外麵遇到困難，我也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
    溫昭昭平躺著，熱淚奪眶，沒入發間，她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想過很多朱氏心軟的原因，但唯獨沒有想到這一條。
    溫昭昭爬起來，冷著臉掀開馬車簾子，站著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母女倆。
    她臭著一張臉，但眼圈卻是紅的。
    朱氏抬頭看著她，笑著打趣：“怎麽？不是讓我們在外麵凍著嗎？”
    溫昭昭冷笑一聲，開口說話時聲音卻哽咽起來，清淚順著眼角：“快進來，別凍壞了。”
    車廂裏鋪著厚實的褥子，三個人擠在一起反而更暖和。
    車裏，朱氏和溫昭昭認錯。
    “你以後別瞎心疼這個人那個人的，大雍朝這麽多人，你管得過來嗎？”
    溫昭昭還嘴硬埋怨著朱氏。
    “昭昭，娘很高興。”朱氏摸著溫昭昭的頭，“高興你能和娘說很多話。”
    這幾天下來，她一直是沉默寡言的。
    溫昭昭依然嘴硬：“你就會轉移話題，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外麵傳來喧鬧聲，應該是小姑娘帶著家人進來了。
    溫昭昭囑咐朱氏：“趕了一天車你們都累了，我下去看看。”
    “也好。”
    荀家有六口人，荀家媳婦懷裏抱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身後還跟著一對佝僂著腰的老夫妻。
    溫昭昭跳下馬車，正好和荀小梅對視。
    荀小梅被她凶過，下意識地往後瑟縮，躲在荀三身後。
    荀三一看就是典型的莊稼漢，膚色黝黑，看著憨厚老實，他熱切地朝著溫昭昭點頭，“謝謝姑娘收留我們啊。”
    溫昭昭不習慣，擺了擺手：“本來就是無主的山洞，我們也是在這裏躲風雪的。
    等雪停了我們就趕路離開。”
    她不受荀三的謝，和荀家人劃清界限。
    荀三聽懂了，但依然憨笑著：“怎麽說都是姑娘先到的，要是把我們趕走，我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溫昭昭朝荀家人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到馬車裏。
    沒給人好臉色。
    荀家人若知道自己這邊沒有男人撐腰，不一定還會這麽客氣。
    轉身時，溫昭昭的餘光瞥到了
    程景遇準備的馬車寬大，除了鋪被褥的床榻，還能支起一張小桌子。
    溫嬌嬌揉了揉咕嚕嚕直叫的肚子，抱著溫昭昭的胳膊撒嬌。
    “姐姐，我想吃餡餅。”
    “不是剛吃了桃花酥墊肚子嗎？”
    溫昭昭從空間中取出餡餅分給朱氏和溫嬌嬌。
    “吃吧。”
    ……
    外麵，荀家媳婦和荀三的目光一直落在溫昭昭這輛馬車上。
    荀三收斂了臉上的笑，壓低聲音：“剛才丫頭穿的冬衣很新，一看就暖和。”
    “娘，我冷。”荀小莊抬頭看著荀家媳婦，眼中閃著淚花。
    外麵實在太冷了，普通的冬衣根本抵擋不住寒風。
    荀家媳婦掐了一把荀小梅的胳膊，“他們家有幾口人？”
    荀小梅疼得眼中泛起淚花，委屈地看著荀家媳婦，想哭又不敢。
    “兩個姐姐和一個嬸嬸。”
    荀三和荀家媳婦對視一眼，皆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覺得也不好……”荀三媳婦壓低聲音道，“你看這馬車，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之前我在有錢人家當丫鬟的時候，知道人家出門都有暗衛隨行。”
    荀三不讚同媳婦的話，但怕嚇到她，沒堅持。
    “你說得對，咱們先別來硬的。”
    ……
    深夜，母女三人在夢周公。
    門口有一道很輕很弱的女聲。
    “姐姐，姐姐……”
    溫嬌嬌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聽到這聲音，人陡然清醒。
    “啊——有鬼啊！”
    小丫頭尖銳的聲音穿透了馬車。
    溫昭昭早在荀小梅站到馬車的門口時就醒了。
    但對麵沒動作，她也沒動。
    她沒被荀小梅嚇到，但被溫嬌嬌這一嗓子嚇得不輕，魂都飄了。
    “沒鬼，姐姐在這裏呢，別怕。”
    朱氏也醒了，抱著溫嬌嬌拍了拍後背，“沒事沒事。”
    溫嬌嬌人迷茫著點了點頭，但又不信邪。
    “沒鬼？那是什麽？”
    荀小梅的聲音回蕩在外麵，空空蕩蕩的。
    “姐姐，能借給我們一件衣服嗎？我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