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新人
字數:6231 加入書籤
婚宴的酒店在蘇牧和楊鈺涵這對準新人的奔波和權衡之中終於定了下來,兩人最終選擇了一家位於市區的、價格卻相對親民的酒店。相對於其他酒店的婚宴動不動就要數千元的菜單標準,這家酒店的婚宴菜單居然有一項不到兩千元標準的婚宴選項,菜式雖然不奢華但也算齊整。兩人雖然還是有所猶豫,畢竟兩人的工作單位,一個是政府機關,一個是世界五百強的外資企業,在這座經濟不是太發達的城市都已經可以算是難得的好單位了,同事們的消費檔次在這座城市不算低,尤其是雙方的上級們更算是這座城市裏有點地位的了,兩人如果選的酒店太寒磣了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楊鈺涵的工作年限都不長,蘇牧在安監局的時間也不長,之前在街道的時候收入更是低的可憐,導致兩人都沒有太多積蓄,而雙方的父母都可以算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尤其是蘇牧的父母在買房、買車之後,更是談不上還能對兩人給予太多的支持了。兩人商量良久後最終還是決定麵對自己的經濟現實,選了這家酒店。婚宴的日期也根據這家酒店的檔期定在了5月2日。
婚宴的喜帖是楊鈺涵在網上商店購買的,喜帖的內頁是蘇牧和楊鈺涵兩個人利用周末的時間在蘇牧的辦公室利用局裏的打印機一張一張打印出來的。蘇牧給自己現在和曾經的每一個領導和同事都送上了請帖,所有人也都給予了祝福,甚至嚴君和陶林還調侃了他幾句。但在讓蘇牧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張高勇接到請帖後在例行給予祝福後還加了一句:“結婚準備工作挺忙的吧?但是工作也不能拖延了,要合理分配好時間,不能顧此失彼了。”
蘇牧聽了之後不由的泛起一絲不滿,但還是立即點頭並表示自己一定會認真及時的完成好各項工作。安全生產責任事故的調查工作在上半年相對會少一點,蘇牧覺得造成這一點大概率是因為上半年的工人相對的能更好的在工作中集中注意力關注生產安全,但是即使在這段時間裏除了集裝箱廠的事故外也陸續發生了水上砂石場機械傷害事故、中江國際工地墜亡事故共兩起安全生產責任亡人事故,再加上局裏法治工作的工作任務,甚至偶爾還要跟著魯鬆濤一起參加局裏臨時安排的專項安全檢查行動,蘇牧這幾個月的工作也是排的滿滿的。
而結婚的準備工作,蘇牧和楊鈺涵兩個人為了能夠盡可能的省點錢,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動手的,比如現在送到張高勇手裏的喜帖,再比如喜糖,是兩人在市區一家的喜糖鋪子采購的盒子以及從超市購買的散裝巧克力、糖果等,然後兩人連同蘇牧的父母一起裝盒的,再加上工作中偶爾需要的周末加班,蘇牧的業餘時間也就被占滿了。但即使是在他準備婚禮最忙的時候也沒有在工作中有過拖延,蘇牧不知道張高勇為何最後來了這麽一句,不知道是自己哪裏做的沒讓張高勇滿意還是張高勇隻是順口而已。但不管如何,蘇牧最終還是沒讓情緒出現太長的時間,畢竟這是他的人生大事。
“結婚真是一項辛苦的工作啊!”這是蘇牧和楊鈺涵在辛苦一天終於拍完婚紗照到家後的一聲感歎。兩人同樣屈服於經濟現狀的拮據,選擇了一家小型的婚紗攝影工作室,因此在拍攝途中也有不少事情都是需要他們協助的,比如撒花瓣就是蘇牧自己弄得,不像大影樓,在這些細節上都是有助理專門負責的。
“可不,結婚這一套流程走下來,事情真的太多了,累。”楊鈺涵心有同感的表示讚同,“難怪有不少同事選擇了旅行結婚。而且這些東西隻要沾了婚禮的邊,就都要比平時賣的貴。”
“旅行結婚?真的旅行結婚恐怕更費錢吧?畢竟他們還可能得負擔前去參加婚禮的親戚相關費用吧。”蘇牧不由的笑著打趣說道。
“他們說的旅行結婚就是他們兩個人的那種,最多就是再加上雙方父母,哪來的婚禮婚宴這些啊,最多就是一家人一起辦一個小型的儀式。”楊鈺涵說著,並不由的對著蘇牧翻了一個白眼,知道蘇牧那有時候顯得有點惡劣的幽默病又發作了。
蘇牧聽了之後隻能哈哈一笑,他知道楊鈺涵因為太累而不可能應和他的惡趣味了,也就沒有繼續跟楊鈺涵抬杠取樂。
五一假期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蘇牧將在手所有工作的進度情況都跟張高勇和魯鬆濤進行了匯報,因為他請了總共十三天的婚假,緊隨著五一假期之後,因此他將會有超過半個月的時間不上班,所以必須要將當前的工作整理清楚,讓張高勇和魯鬆濤長對於他在手工作的進度做到心中有數,讓他們能夠在他休婚假的時候能夠安心。
婚宴當天,蘇牧一直在祈禱著不要發生任何事故,不然要是通知到他,他還真難辦了,雖然他相信張高勇、魯鬆濤他們是不會讓他去現場的,但是至少他要負責通知事故調查組的所有成員吧。事實上,蘇牧已經為不發生任何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而祈禱了十多天了。
可能是憐憫他之前的工作認真,也可能上天感動於他祈禱的真誠,這段時間還真的沒發生任何安全生產責任事故,即使是前麵那數起安全生產責任事故的調查工作也進展的相對順利,比如集裝箱廠的事故,最終專家們還是找到了該起事故的直接原因:是作業人員在當天早上給作業人員防護服裏輸送空氣的管道閥門操作上出了問題,導致給作業人員的密封防護服內輸送了氮氣而不是空氣,從而導致作業人員窒息死亡。具體情況是因為該廠的噴漆作業人員在密閉作業房進行集裝箱外層的噴漆作業時,是隻能依靠由輸氣管道直接輸送到密封式防護服內的空氣進行呼吸的,而空氣在輸送途中有一段管道是跟氮氣的輸送管道使用的是同一管道,並且兩者隻是依靠管道上的一個閥門上下閉合來調節輸送何種氣體的,再無其他的防護或者警示措施。當日作業時,作業人員在自行調整這個管道閥門時沒有調整到位,導致作業人員在作業時輸入到密封式防護服內的主要是氮氣,從而造成了作業人員的窒息,其中兩名作業人員由於距離作業房的門較近,在感覺眩暈的時候爬了出來並被人及時發現而獲救,而已經到了二層作業麵的那位就倒在了作業的地方,最終事故造成了一人的死亡。專家得出這個事故原因之後,集裝箱廠以及所有相關人員都沒有提出異議,集裝箱廠立即對氣體輸送管道進行了改造,而事故調查組就根據專家給出的原因分析,很快確定這是一起由於作業人員疏忽和集裝箱廠輸氣管道設計不合理造成的一起責任事故,最終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責任追責。蘇牧在節前做的最後一項主要工作就是協助集裝箱廠的財務人員將罰款繳納到區財政中心的專門賬戶,並與公安之間完成卷宗材料的移交,以便公安部門對相關責任人進一步偵查,確定是否需要追究其相關刑事責任。蘇牧不得不承認,這起事故的調查處置是他這一年多來處置的最規範的安全生產責任事故了,雖然實際上主要調查工作是市安監局主導的,區事故調查小組隻是掛個名,從這點上看也是存在違規的,但除此之外,其他方麵可以說都是最規範的,整個過程似乎都沒一個領導插手過。而集裝箱廠的領導們似乎也沒想過用權力來影響事故調查,更是坦然接受了自己公司噴漆車間的氣體輸送管道中存在的設計缺陷並立即花費了大量資金對全廠的所有車間進行了整改。蘇牧知道集裝箱廠領導是可以在這件事故的調查處置中展現他們的權力,但他們選擇合法合規。
整個婚宴進行的很順利,蘇牧和楊鈺涵雙方單位的領導、同事也都很給麵子,在這個五一假期中基本都沒有選擇出遊而是都來參加了婚宴,甚至連那些蘇牧原本以為不會到的領導也到了,比如蘇牧原來工作街道的那位政法書記衛書記。對於婚宴上相對簡樸的菜單和平民化的酒水,所有人也都沒有任何調侃。
婚宴結束的第二天,蘇牧和楊鈺涵就按照計劃前往了海南三亞開始了蜜月旅行。
這場蜜月旅行可以算是蘇牧人生意義上的第一次真正外出旅行,也是除了上大學之外第一次離開這個省,甚至還是第一次坐飛機,因此蘇牧在之前做旅行攻略時就基本都是聽楊鈺涵的,因為他是真的不懂啊。蘇牧、楊鈺涵兩人一起遊玩了三亞、烏鎮、西塘、上海,最後是從上海回的家。當蘇牧、楊鈺涵兩人到家時,已經是蘇牧婚假的最後一天了,而他們在三亞購買的作為禮品送給雙方同事的土特產也早已經寄送到家了。
蘇牧上班的第一個上午就是到每一個領導和同事麵前送上三亞帶回來的禮品並將他們在婚宴上給的紅包奉還。按照機關單位的廉政紀律,所有公職人員都是不能在婚禮上接受同事的紅包的。事實上,蘇牧對於自己這邊邀請的所有來賓包括父母朋友的紅包都會奉還,隻有至親除外,不然就怕以後說不清。而所有同事都是客氣一番後也就收下了,這種事情已經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習慣了。
“小蘇,這是新來的秦仁。”蘇牧在給同辦公室的同事送上禮品時,陳主任向蘇牧介紹了一個新來的同誌,一個年紀比蘇牧稍大的男性,戴著一副眼鏡,四方臉,臉上帶著一股笑容。
“你好,蘇牧。聽說你剛剛結婚,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秦仁在陳主任介紹完後就跟蘇牧說道,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謝謝,謝謝,這是一點三亞的特產。”蘇牧趕忙應和著,並將三亞的土特產也給了秦仁一份,這份土特產本來是蘇牧準備用來作為零嘴用的。
秦仁倒也十分坦然的接下了土特產,並說著一些感謝和恭喜的語言,並表示了自己沒能參加到蘇牧婚禮的遺憾,並表示要是能早一周過來報到就不會有這份遺憾了。蘇牧聽著秦仁的言語就明白了這位秦仁絕對是一個政府機關裏的老油條了,因此在言語中也是對其十分客套。
蘇牧在將紅包和土特產給張高勇送到辦公室後準備離開時,張高勇把他叫住了。
“小蘇,你等下。”說著,張高勇端起電話把魯鬆濤、陸主任以及那位新來的秦仁都叫了進來。
“今天,小蘇今天也回來了,那麽人就齊了。”張高勇待三人進來入座後說道,“小蘇,這是秦仁,從縣區的安監局調過來的,他之前是在業務科室的,具有豐富的安監工作經驗,從現在開始也加入你們這條線,一起負責安全生產責任事故的調查工作。”
蘇牧看了看秦仁,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之前,我們局裏的事故調查工作這塊,雖然在去年的全市工作中排名進步了很多,但一直局限於力量的不足,所以很難再進一步,現在秦仁加入進來後,我們這塊就有四個人了,所以後麵在這方麵的工作的要求要進一步提高。”張高勇看眾人沒有多語,就繼續說道,“以後大家都要通力合作。”
整個過程都是張高勇在說話提要求,魯鬆濤偶爾表示一下讚同,而陸主任、蘇牧全程都沒再多說,秦仁則做了表態,表示自己之前一直在原來的局裏從沒做過安全生產責任事故的調查工作,對於這塊工作比較陌生,以後要向大家尤其是蘇牧同誌好好學習。蘇牧聽著秦仁的話都不自覺的再次感覺有點尷尬了。
“這個秦仁來了,你有沒有什麽想法?”吃過中飯後,陸主任在蘇牧的辦公室裏完全不顧忌其他人還在就對蘇牧問道。
“放心吧,秦仁中午都不在辦公室的,有什麽想法盡管說。”看蘇牧撓撓頭卻沒有回答,同在辦公室裏的陳主任插話進來補充了一句,而魏會計等其他人也都看著他。
“我沒啥想法啊,多一個人做事也是好事啊,我以後應該可以不用這麽忙了吧。”蘇牧邊想邊帶著不確定的語調說道。
“沒想法啊,沒想法也是好事,這樣你能過得開心一點。”陳主任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反而是另一個同事追問了一句:“你就沒點危機感,秦仁可是也在事故調查這條線的,你就不怕把你給擠了?”
“工作嘛,如果他做的比我好,那我就隻能自己努力,向他學習經驗。”蘇牧說的十分真誠。
那位同事不由得跟陳主任一樣也微微一笑,然後也就不再多語,反而是陸主任搖搖頭說了一句:“小蘇是個老實人啊,隻會認真做事,不懂世故啊。可是老實人總是會吃虧的啊。”
很快,蘇牧就發現秦仁在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調查這方麵的工作能力實在是一般,除了那些規定性的工作外,其他的都做的差強人意,尤其是最重要的調查筆錄,記錄的內容讓蘇牧看了之後差點要當場罵娘,因為筆錄的價值幾乎都沒能體現出來,跟事故調查有關的要點常常會出現多處沒有記錄上,反而是廢話或者套話記得特別多,對於事故調查幾乎沒有幫助。蘇牧甚至有一次不得不再次找到一個關鍵的調查對象重新做了一份調查筆錄,理清了相關要點,才讓事故調查能夠繼續下去。蘇牧在那次實在有點忍受不了,在重新做完筆錄之後就找到了魯鬆濤跟他匯報了這件事。蘇牧後來一直會記起魯鬆濤在聽完他報告的內容後看他的表情,然後隻是淡淡的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把他打發了。
那天當蘇牧氣衝衝的回到辦公室,準備跟秦仁也聊聊的時候,發現秦仁根本不在辦公室。
“秦仁陪張局出去了。”陳主任一看蘇牧的表情就微微一笑,然後似乎看透了蘇牧的內心一樣說了一句。
蘇牧隻能自己生了一會悶氣,但是陳主任的這句話提醒了他,他突然發現這位秦仁到了局裏之後,似乎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張高勇到處跑,很少在辦公室的,實際上安全生產責任事故的調查工作也不是全都參加的。蘇牧不由的搖搖頭,然後隻能繼續做著自己的工作。但是可能是蘇牧對魯鬆濤的抱怨出了作用,很快蘇牧就發現秦仁不再參加事故調查工作了,他的工作似乎成了張高勇的秘書,陪著張高勇到處跑,為張高勇拎包、陪同張高勇出席酒局、偶爾還開車接送張高勇上下班等。蘇牧也慢慢的又回到了原來的工作節奏中,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調查的事務性工作基本還是由他負責,事故調查工作主要是魯鬆濤分管,但具體做事的主要還是陸主任和蘇牧兩人。讓蘇牧感到舒心的是大家慢慢的已經很少叫他蘇大了,又回到了小蘇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