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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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原本都已經做好的2015年春節在辦案點繼續加班的準備也因為這次案件的異常順利而失去了意義。案件在臘八即將到來之際全部結束了,不僅是繆科長的案件,其他的案件也都結束了。在繆科長案件作為辦案點本年度最後一個案件結束時,所有人包括傅常委、張副檢察長才突然發覺了這種情況。蘇牧從所有人的臉上都能看出大家心中都感到了一絲快樂,但是蘇牧又覺得所有人跟他一樣還有一種不真實感,要知道單就蘇牧到區檢察院工作後的兩年多時間,這個辦案點就一直沒有缺過被審查對象的。
    這次慶功宴的規格也提高了很多,因為這不隻是一個案件的慶功宴,而且還是區裏所有一線辦案人員的大聚會,區紀委書記和區檢察院檢察長也都到了,並且還一桌一桌的敬酒,對每個辦案人員進行了鼓勵。而讓慶功宴達到高潮的是區紀委書記給出的承諾,區紀委書記當眾表示他已經跟檢察長商定了,為了讓大家今年過個安心年,在這個農曆新年前除非是市裏交辦案件,不然區裏絕對不辦新案件了,不會再讓大家進辦案點工作了。所有的辦案人員聽到著,不管手中正在做什麽,都給出了熱烈的掌聲並伴隨著一陣陣的叫好聲。蘇牧自然也沒有免俗,第一次真心誠意的為領導講話而興奮。
    “還有啊,大家如果這段時間家中有事,或者想陪著家人出去轉轉的,檢察院的跟張檢說一聲,紀委的跟傅常委說一聲,不算大家休假或者不在崗。大家的工作狀態在年前還是屬於在這邊辦案的狀態啊。”區檢察院的檢察長補充說道,“這幾年春節,大家都是在這裏加班,都是對不起家裏人的,趁今年這個難得的機會,大家該陪家人出去旅遊的旅遊,該幫家裏做事的做事,一定要好好補償家裏那位,不能大家的後院不穩,知道了不?”
    所有人轟然稱是,酒桌上的熱情更濃烈了。
    當然如果說這個案件辦的有什麽缺憾的話,那就是沈曉局長的遺憾了,因為這個以反瀆案件開局的案件,最終還是辦成了反貪的案件了。“全給周局他們做嫁衣了。”這是沈曉在案件辦理過程中和蘇牧聊天中順口說出的。
    而蘇牧當時看著年終報表上那辦案數還是那個刺眼的“0”時,不由得很認真的看著沈曉問道:“沈局,那我們反瀆局今年要不要另找一個線索啊?這連續兩年的辦案數是鴨蛋,不好看啊。”
    “來不及了,沒多久就元旦了,而且現在哪有力量辦新的案子啊。”沈曉白了蘇牧一眼,“反正院裏對我們反瀆局也沒有指標要求,甚至市裏也對我們今年這樣的成績早就有心理準備了,而且院領導也知道這次的事情,我們最多在年終會議上再被市局裏領導批評幾句,反正這麽多年了一直就是這樣,也無所謂了。對了,你的論文寫好了嗎?去年作為新入人員可以不寫,今年可不行了啊。”
    “寫好了,寫好了,已經發給政治處了。”蘇牧立即點頭道,那幾天他在辦案之餘基本就忙著這件事情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在區檢察院這麽一個基層的法律實務機構中,居然像學校一樣還對所有人員有寫論文的考核要求,要求每人每年至少寫一篇論文給予發表,當然個人發表渠道不暢的話,是可以交給院政治處統一處理的。
    “你寫的什麽題目?”
    “《安監人員的瀆職思考及預防》。”蘇牧邊回答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2015年春節不理眾生的喜怒哀樂,還是準時來到了這個國度。這個春節,對蘇牧而言可以說是工作之後最安逸的一次了,工作上領導早就已經明確不辦案件了,而且近乎於實質性的給所有辦案人員放了假,同時反瀆職侵權局又是二級局,迎接年終檢查的工作量也不大,即使代替沈曉去參加了兩次事故調查的相關工作,也沒有他太多的工作要做。
    蘇牧自從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有這麽多空閑時間能夠在家安安穩穩的過整個春節,畢竟傳統風俗是過了臘八就是年啊。蘇牧趁著空閑時間,在楊鈺涵上班時獨自一人坐著公交去了趟原來工作的街道。看著現在已經高樓林立的街道,蘇牧不由感歎萬分,短短幾年,這片土地如同路金山說的已經看不出原來作為鄉村的麵貌了,甚至當年他參與拆遷的那些區域,他都不能一下子找到了。他突然覺得當年在拆遷中發生的那些事情,在今天這份成績麵前可能真的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代價,是一個地方獲得發展的陣痛,而且當時受損失的那些人恐怕現在早已在這份發展中得到了彌補,最直接的就是房價了。當初那些拆遷戶基本都是拿了兩三套的房子,最小的都要90平方,按照現在的房價至少要五十萬,他們隻需要賣掉一套就能將當初的損失都賺回來了。而街道的發展、企業的增加讓房屋的出售也變成了一種實際的可能。
    “任何的獲得都要建立在之前失去的基礎上,也許這就是欲先取之必先與之吧。”蘇牧暗暗對自己說道,“不過終究還是少了一些東西,比如原本那厚厚的年味,原本這時候空氣中應該已經開始飄著一股香味了。”
    同時也是因為有了時間,蘇牧和楊鈺涵之間的關係再次出現了一絲緩和,但是蘇牧也首次發現了楊鈺涵已經有了下班後進酒吧消遣的習慣。那天晚上,由於楊鈺涵告訴他要加班不回家吃飯後,蘇牧和父母早早的吃過晚飯後就在小書房裏看書。伴隨著書頁翻完,蘇牧不由的有了一點煩躁,看看時間,已經臨近十點了,冬天的夜是清冷的,蘇牧不由的擔心起來,但想著楊鈺涵的性格最終還是壓住了自己,繼續等待著。突然,蘇牧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小書房的安靜,是楊鈺涵那位有著英國丈夫的朋友高惠打來的。
    半小時後,蘇牧坐著出租車到了一家名叫“莉莉清吧”酒吧的門口後打了個電話給楊鈺涵的那位朋友,告知其到了。沒多久,蘇牧就看到高惠和其英國丈夫一起扶著楊鈺涵出了酒吧大門。
    “蘇牧,楊鈺涵不小心喝多了,車鑰匙在她包裏,車在那邊的停車場,我們在這裏等你。”高惠帶著笑容說道,並向停車場的方向指了一下。
    蘇牧點點頭笑著表示感謝,然後取過楊鈺涵的包就向停車場而去。回家的路上,蘇牧開著車看著喝多了的楊鈺涵,突然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但很快就釋然了,自己這樣的工作節奏,恐怕她對自己也有了陌生感了吧。
    “今天出什麽事情了啊?居然喝醉了。他們說你這是第一次喝醉啊。”蘇牧看著副駕駛座位上的楊鈺涵不由自語道。
    到家後,蘇牧在母親的幫助下將楊鈺涵收拾一下後就讓楊鈺涵睡下了,蘇牧對母親幫忙過程中抱怨也隻能歎了一口氣。蘇牧知道自己實際上也不能怪妻子有了這個習慣,楊鈺涵生活方式的這種轉變是正常的,首先是伴隨著她離開技術員崗位成為這家外企區域總監的助理,她的視野發生了改變,而且她的不少朋友同事都是從國外回來的,甚至有幾個朋友或者朋友家屬本身就是歐洲人,生活方式中自然融入了不少西方式樣的習慣,比如這個下班後去酒吧喝一杯;其次是自己常年在辦案點無法回家,她不可能喜歡獨自麵對自己的父母,她自然會慢慢的變成這樣,這可以說也是人進步的一麵,對自己的處境進行調節。當然,蘇牧也知道母親的抱怨也沒有惡意,她乃至父親隻是不理解這種進酒吧的生活方式,在他們的理念中,進酒吧喝酒的隻有那些社會不良分子了。蘇牧隻能勸慰幾句。
    沒幾天,蘇牧就知道了楊鈺涵為什麽會喝醉了,原來那天楊鈺涵接到了嶽父的電話,得知了嶽父和他的女友在家鄉又大鬧了一場,鬧得村裏議論紛紛的。蘇牧聽著楊鈺涵的傾述後隻能無語的安慰著她,原本一位她已經不在意嶽父的作為了,但現在看來她至少還是在意嶽父行為帶來的影響的。蘇牧聽著楊鈺涵的傾訴時也知道雖然她沒說,但何嚐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控訴,自己作為其丈夫,不要說沒有跟她一起去麵對此類事情,甚至由於工作的原因連傾聽都沒法做到。
    蘇牧在之後的日子裏努力改善著其與楊鈺涵之間的關係,在她空閑時陪著她逛街、遊玩,沒再缺席她公司技術中心的年終團建,甚至在團建籌辦過程中還但是不和諧的聲音仍然有一些,最強烈的就是要孩子的問題了,父母因為兩個人一直沒有孩子的事情被院子裏的老鄰居和現在的鄰居乃至親戚們關心後在平常不時的裝作無意的施壓,而春節裏在家人聚會時也沒有放過這個話題。蘇牧隻能從中盡力的周旋,並表示問題在自己長時間沒法回家。
    春節就這麽過去了。蘇牧在節後的第一個工作日見到了已經近一個月沒見的自偵部門的同事,雖然大家都跟蘇牧一樣,在這段時間裏都在全力彌補對家人的虧欠,因為蘇牧覺得大家跟自己差不多,都有著一種疲憊在身。
    蘇牧本以為應該在節後能夠還能再正常上班一段時間,能夠繼續陪家人陪妻子,因為蘇牧知道現在不管是反貪局還是反瀆局,都沒有成熟的線索需要進點辦案的,大家都在對一些舉報線索進行摸排呢。但是讓蘇牧沒想到的是,還沒出正月,蘇牧就接到了通知了,讓反貪局和反瀆局的所有同誌在下周一前往市紀委辦案點集中,說是市紀委將他們所有人都抽調過去參加重點案件的辦理,甚至區紀委的辦案人員也基本都抽調過去了。
    蘇牧聽到沈曉的通知後一下子懵了,不由的問了一句:“王科不是一直被借用在市紀委嗎?怎麽還要把我們所有人弄過去啊?那家裏這邊工作不弄了啊?”
    “家裏這邊的工作都暫停,應該是市裏有大案了,人手不夠了,所以抽調我們全部過去協助。今年的重點工作應該就是市紀委那邊的案子了。”沈曉淡淡的說道,“你自己家裏有事的話,你這周盡快處理,下周一一到市紀委辦案點,恐怕就要沒有時間照顧家裏了。市紀委辦案點跟我們自己的辦案點不同,管理更加嚴格,所有東西都要準備好了。”
    蘇牧點點頭後也就不再在這點上多說什麽了,實際上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再去抱怨了,他聽的很清楚,這次包括周局、沈曉、沈副局長等領導都要過去,也就不知道張副檢察長是否要去,這樣的情形下他還能有什麽怨言呢?
    “沈局,那我先走了啊。”蘇牧正在跟沈曉打聽在市紀委辦案點的紀律要求和注意事項時,反貪局的張進經過門口時跟沈曉打了個招呼。
    “你是要回連雲港吧?”沈曉笑著說道,“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張進笑著感謝沈曉後跟蘇牧也打了招呼後就走了,手中拎著不少東西。蘇牧有點疑惑的看著離開的張進,有點不太明白,他知道張進是西部人,妻子和女兒都在連雲港,所以他每個周末都需要獨自開車回連雲港,可是現在才是周三啊。
    “下周一進點,要長時間不能回去了,所以應該是周局讓他這周早點回去。”沈曉顯然看出了疑惑,“你有事的話,這兩天也可以不用來辦公室了,我們的考勤在今天下午開始就會被停掉,周一準時到市紀委辦案點集合就好了。”
    蘇牧隻能點點頭,但很快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沈局,市紀委辦案點在哪啊?”
    沈曉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很快又恢複了過來,她顯然想到了蘇牧還沒有去過市紀委辦案點,不然剛剛也不會打聽那麽多關於市紀委辦案點的規矩了,“在市公安局那邊,你周一到了市公安局之後跟我電話,我到時候帶你過去。”
    蘇牧點點頭後就沒有再多語,但也沒有離開辦公室,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使早回去也沒事可幹,雖然慢慢的連沈曉乃至周局都走了,甚至到第二天的時候蘇牧就沒再見到其他需要去市紀委辦案點的其他人了。
    “我們去成都玩一趟吧。”晚飯後,蘇牧把要去市紀委辦案點的情況跟楊鈺涵說清楚後,沒有迎來預想之中的臭臉,反而是一次出遊的提議。
    “來得及嗎?”蘇牧不安的問了一句。
    “明天晚上的飛機,半夜到成都。我訂飛機票和酒店。明天我去企業請一天假,正好的。”楊鈺涵說的十分清晰,就好像她已經為這次出行做了很久的攻略一樣。
    “好的,那我明天到單位後跟領導請個假說一聲。”蘇牧立即附和說道,他和楊鈺涵自從蜜月旅行之後就沒有再離開這座城市出遊過,原本計劃在2015年春節假期出去的,但也是因為與嶽父相關的一些事情而未能成行。
    “如果不可以的話要及時告訴我,我等你電話。”楊鈺涵囑咐了一句。
    “好的。”蘇牧點頭應道。
    第二天,蘇牧到了上班時間都沒看到沈曉,想著不能讓楊鈺涵久等,就隻能通過電話將自己的打算跟沈曉說了一聲,而得到的回應隻有一句:“知道了,去吧。周一準時報到。”
    飛機是晚上的,所以蘇牧是在吃過午飯後才回家整理行李的。
    最終在當晚登上前往成都飛機的不僅有蘇牧、楊鈺涵兩人,還有高惠夫婦。四人在成都落地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二點了,而當蘇牧躺在酒店床上的時候已經次日二點左右。而留給四個人休息的時間不到四個小時,因為當天準備前往都江堰遊玩。都江堰離成都市區有點距離,因此楊鈺涵報了一個當地的臨時團,他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跟團隊會合。
    整個成都行,四人遊覽了都江堰、杜甫草堂、武侯祠、寬窄巷子、錦裏、春熙路等等,高慧的英國丈夫對於每一個景點尤其是帶有中國曆史傳統特點的事物總是能表現出一種驚歎的情感,而高惠總能給予一種回應。但是蘇牧和楊鈺涵之間在享受遊玩的快樂時也出現了一些爭執,引起爭執的理由事實上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蘇牧的照片拍的怎麽樣、蘇牧拍照的時候神情顯得過於嚴肅等。兩個人隻是因為礙於高慧夫婦的存在而在爭執出現時各自克製著。到蘇牧和楊鈺涵在周日下午回到家裏的時候,反而讓兩人原本改善的關係添了一絲不和睦,隻是兩人都沒有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