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一天晚上，趙尹辰收拾行李時，發現李辛怡把他的秋衣秋褲都疊得整整齊齊，每件衣服口袋裏都塞了包暖寶寶。“北京比咱們這兒冷十度，你胃不好，我給你帶了兩盒薑茶，放在行李箱側兜了。”她蹲在地上，幫他把鞋子擺好，“還有這個，”她從包裏掏出個毛絨兔子掛件，“掛在行李箱上，一眼就能找到。”
    趙尹辰蹲下來，把她攬進懷裏：“等我放假，就回來陪你。”
    李辛怡在他懷裏點了點頭，聲音有點悶：“嗯，我等你。對了，你到了北京，每天給我打個電話好不好？不用太長，說句晚安就行。”
    趙尹辰到北京的第一天，光是找宿舍就花了兩個小時。複興醫院的進修宿舍在老家屬樓裏，沒有電梯，他提著兩個大行李箱爬六樓，爬到四樓就喘得不行。打開門時，裏麵已經有個人在收拾東西——是來自江蘇的進修醫生周凱，比他小兩歲，性格很開朗。
    “你就是趙尹辰吧？我叫周凱，昨天就到了。”周凱伸手幫他拎行李箱，“主任說咱們倆住一間，我住這間，你住那間，怎麽樣？”
    趙尹辰連忙道謝，把行李拖進臥室。收拾完時已經晚上七點，他拿出手機，才發現李辛怡發了三條微信：“到北京了嗎？”“宿舍環境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點外賣？”
    他趕緊回撥過去，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李辛怡的聲音帶著點雀躍：“你到啦？我還以為你要忙到半夜呢。”
    “剛收拾完，宿舍挺好的，有暖氣。”趙尹辰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路燈，“你呢？今天咖啡廳忙不忙？”
    “還好，下午來了幾個老顧客，還問起你呢。”李辛怡笑著說，“任姐還跟我說，讓我別太想你，實在不行就給我放假，讓我去北京找你。”
    趙尹辰笑了：“任姐還是這麽熱心。你別聽她的，咖啡廳年底忙，你好好上班，我這邊沒事。”
    兩人聊了二十多分鍾，李辛怡突然說：“你那邊是不是有腳步聲？是不是打擾你了？”趙尹辰看了眼門口，周凱正端著一碗泡麵路過，朝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沒有，是我室友。”他趕緊說，“你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掛了電話，周凱湊過來：“跟女朋友打電話呢？看你這表情，肯定是個美女。”趙尹辰沒反駁，拿出李辛怡給他裝的薑茶，泡了一杯，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裏，心裏也踏實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七點，趙尹辰就到了心血管內科。主任張啟明是個五十多歲的醫生，頭發有點花白，但眼神很銳利，一見麵就遞給他一摞病例：“這是最近收治的疑難病例，你先看看，上午十點跟我查房。”
    查房時，趙尹辰跟在張主任身後，手裏的筆記本記個不停。有個冠心病合並糖尿病的患者，張主任問他：“這個患者用什麽降糖藥合適？”趙尹辰愣了一下，趕緊回答：“用二甲雙胍，不會影響心血管功能。”張主任點了點頭：“不錯，但還要注意劑量，患者腎功能不好，得調整用量。”
    趙尹辰趕緊把這點記下來，心裏有點慶幸——昨晚他剛好翻到過類似的病例。中午吃飯時，他給李辛怡發微信：“今天跟張主任查房，學到了很多，就是有點緊張。”
    沒一會兒，李辛怡就回了：“慢慢來，你這麽厲害，肯定能跟上的。我給你寄了箱橙子，明天就能到，記得去取。”
    趙尹辰看著手機，嘴角忍不住上揚。周凱湊過來看了一眼：“喲，女朋友真貼心，不像我女朋友，昨天還跟我吵架，說我不陪她逛街。”
    趙尹辰笑著說：“你也可以跟她視頻啊，晚上不忙的時候。”
    “忙啊！”周凱歎口氣，“晚上還要整理病例，有時候還要去導管室觀摩手術，哪有時間。”
    趙尹辰沒說話，心裏卻默默打定主意——不管多忙，每天都要給李辛怡打個電話。
    有天晚上，外麵下著大雨，咖啡廳裏客人很少。任曉芹擦著杯子，看著李辛怡拿著手機坐在窗邊，嘴角帶著笑，就知道她在等趙尹辰的電話。“又等趙醫生電話呢？”任曉芹走過去，把一杯熱可可放在她麵前，“你說你，每天就等這十分鍾電話，值嗎？”
    李辛怡接過熱可可，笑了笑：“值啊，聽他說說話，我就放心了。”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趙尹辰打來的。李辛怡趕緊接起：“喂，你下班了嗎？外麵下雨了，北京有沒有下雨啊？”
    “下了，剛從醫院出來，正往宿舍走。”趙尹辰的聲音有點喘，“今天做了三台手術，都是介入，張主任還讓我遞器械了。”
    “真厲害！”李辛怡眼睛亮了，“那你累不累？有沒有吃飯啊？”
    “累倒是還好，就是有點餓，宿舍裏有你寄的餅幹，我等會兒吃點。”趙尹辰頓了頓，又說，“辛怡，我下周末可能要加班，本來想跟你視頻的，恐怕不行了。”
    李辛怡心裏有點失落，但還是笑著說：“沒事，你忙你的，工作重要。我周末也忙，咖啡廳要搞活動，任姐讓我負責策劃呢。”
    掛了電話，任曉芹看著她：“又加班啊？我跟你說，辛怡，要不我給你放假，你去北京找他玩兩天？就當放鬆放鬆，咖啡廳有我呢。”
    李辛怡搖了搖頭：“不了，他現在正是忙的時候，我去了會打擾他的。再說，年底咖啡廳也忙，我走了，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任曉芹歎了口氣：“你就是太懂事了。上次你生日，他都沒回來，你也沒說什麽。”
    提起生日，李辛怡心裏有點酸。她生日那天，趙尹辰忙到半夜，隻給她發了條微信：“對不起，辛怡，今天太忙了，沒能陪你過生日。等我回去，一定補給你。”她當時回複說“沒事”，但掛了電話後，還是偷偷哭了一會兒。
    可她知道，趙尹辰不是故意的。他是個醫生，患者的生命比什麽都重要。就像有次，她感冒發燒到39度，想跟他說，卻怕影響他工作，最後還是任曉芹陪她去的醫院。
    有天晚上，李辛怡正在收拾咖啡廳，突然接到趙尹辰的電話，聲音很急促：“辛怡，你現在方便嗎？我剛在導管室看到個病例，跟你之前說的你外婆的情況有點像，我想跟你聊聊。”
    李辛怡趕緊放下手裏的抹布：“方便，你說。”
    趙尹辰跟她講了患者的症狀、檢查結果，還有張主任製定的治療方案。李辛怡認真聽著，時不時問幾句：“那這個患者的心率一直不穩定，要不要用點穩心率的藥啊？”
    “張主任已經開了，就是劑量還在調整。”趙尹辰頓了頓，又說，“辛怡，等我學完回去，就能幫你外婆看看了。”
    李辛怡的外婆有冠心病，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治療方案。她眼眶有點熱：“嗯，我等著。”
    掛了電話，任曉芹走過來：“跟趙醫生聊病例呢？你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個當醫生，一個比護士還懂行。”
    李辛怡笑了笑，心裏卻暖暖的。她知道，趙尹辰心裏不僅有患者，還有她和她的家人。
    北京的冬天來得早，十二月初就下了第一場雪。趙尹辰下班回到宿舍時，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麵咯吱響。他剛打開門，就看到周凱在跟女朋友視頻，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你想我，等我進修結束，就帶你去旅遊，好不好？”
    趙尹辰放輕腳步，回到自己房間，拿出手機給李辛怡打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他有點著急，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就在他準備發微信時，手機突然響了，是李辛怡打來的。
    “對不起啊，剛才在收拾咖啡廳，沒聽到手機響。”李辛怡的聲音有點喘，“你那邊下雪了嗎？我看天氣預報說北京下雪了。”
    “下了，很大，宿舍樓下的雪都沒過腳踝了。”趙尹辰走到窗邊，把手機對準窗外，“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視頻裏，李辛怡看著雪花，眼睛亮晶晶的：“真漂亮，咱們這兒還沒下雪呢。對了，你有沒有穿我給你帶的羽絨服？別凍著了。”
    “穿了，很暖和。”趙尹辰笑著說，“今天張主任誇我了，說我對患者的病情掌握得很細，還讓我下周跟他一起做一台複雜的介入手術。”
    “真厲害！”李辛怡比他還開心，“那你要好好準備，別緊張。我今天也有好事，咖啡廳的營業額比上個月漲了不少，任姐還給我發了獎金呢。”
    兩人聊著天，趙尹辰突然發現李辛怡的眼睛有點紅：“你怎麽了？是不是哭了？”
    李辛怡趕緊揉了揉眼睛：“沒有，就是剛才收拾東西時，不小心被紙劃破手了，有點疼。”
    趙尹辰心裏一緊：“嚴不嚴重？有沒有消毒？我跟你說過，咖啡廳的剪刀很鋒利，你用的時候要小心點。”
    “沒事，就破了點皮，任姐給我貼了創可貼。”李辛怡笑著說，“對了，我給你寄了件毛衣，是我自己織的，明天就能到，你記得去取。”
    趙尹辰心裏暖暖的：“你還會織毛衣？我怎麽不知道。”
    “之前跟我媽學的，織得不好，你別嫌棄。”李辛怡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想著北京冷，給你織件厚點的毛衣，晚上看書的時候穿。”
    掛了視頻，趙尹辰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走到衣櫃前，拿出李辛怡之前給他寄的圍巾，圍在脖子上，好像還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第二天，趙尹辰收到了毛衣。是藏藍色的，針腳有點歪，但很厚實。他穿上試了試，剛好合身。周凱看到了，笑著說：“你女朋友真貼心，還會織毛衣，我女朋友連襪子都不會洗。”
    趙尹辰笑了笑，拿出手機給李辛怡發了張照片：“毛衣很合身，很暖和，謝謝你。”
    沒一會兒，李辛怡就回了：“合身就好，我還怕織大了呢。你晚上看書的時候記得穿，別凍著了。”
    趙尹辰看著手機，心裏暗暗想：等進修結束，一定要好好陪李辛怡，帶她去看雪，帶她去吃她最愛吃的火鍋。
    進修第四個月，趙尹辰已經能獨立處理一些簡單的臨床問題了。有天早上，他跟著張主任查房時，發現一個急性心梗患者的病情突然惡化，血壓掉得很快。張主任立即決定做急診PCI手術，讓趙尹辰當助手。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就在即將結束時，患者突然出現了心室顫動，監護儀上的心率變成了一條直線。“快，除顫！”張主任大喊一聲。趙尹辰趕緊遞過除顫儀，按照張主任的指示操作。一次、兩次、三次……直到第五次除顫，患者的心率才恢複正常。
    手術結束後，趙尹辰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張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處理得很及時，不錯。”
    趙尹辰鬆了口氣，拿出手機想給李辛怡報平安，卻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李辛怡打來的。他趕緊回撥過去，電話剛接通，就聽到李辛怡帶著哭腔的聲音：“趙尹辰，你沒事吧？任姐說她看到新聞，複興醫院心血管內科有個患者搶救，我怕……”
    趙尹辰心裏一緊：“我沒事，就是剛做完手術，沒看到手機。你別擔心，我很好。”
    “真的沒事嗎？”李辛怡還是不放心，“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累著？”
    “沒有，我很好，就是有點累。”趙尹辰輕聲安慰她，“你別聽任姐瞎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掛了電話，趙尹辰心裏暖暖的。他知道，李辛怡是擔心他，才會這麽緊張。
    沒過多久，李辛怡就寄來了一個大包裹，裏麵有蛋白粉、維生素片，還有一張手寫的紙條：“每天記得吃，別太累了，我等你回來。”
    周凱看到了，笑著說：“你女朋友真是把你當孩子養了，我都羨慕了。”
    趙尹辰笑了笑，沒說話，心裏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讓李辛怡擔心。
    有天晚上，趙尹辰正在整理病例，突然接到任曉芹的電話：“趙醫生，辛怡發燒了，39度，我帶她去醫院了，她不讓我告訴你，怕影響你工作，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聲。”
    趙尹辰心裏一緊：“哪個醫院？嚴重嗎？”
    “就在咱們市第一醫院，醫生說就是普通感冒，輸點液就好了。”任曉芹頓了頓，又說，“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她的。她就是太強，剛才還跟我說‘別讓趙尹辰知道，他明天還有手術’。”
    趙尹辰握著手機，指尖都在發緊。他看著桌上攤開的病例，腦子裏卻全是李辛怡燒得通紅的臉——上次她感冒，還是自己陪在她身邊，給她物理降溫、煮薑茶，可現在，他卻隻能在千裏之外著急。
    “任姐，麻煩你多照顧她點，有情況隨時跟我說。”他聲音有點啞，“我……我明天跟主任請個假，回去看看她。”
    “別啊！”任曉芹趕緊勸，“辛怡要是知道你為了她請假，肯定要生氣的。她剛才還說，你下周要跟張教授做重要手術，不能分心。再說，你來回跑也累，等她好了，我讓她跟你視頻。”
    趙尹辰沉默了。他知道任曉芹說得對，下周的手術是張教授特意安排的複雜冠脈介入病例，準備了半個月，他不能臨時掉鏈子。可一想到李辛怡一個人在醫院輸液，他心裏就像被針紮一樣疼。
    “那……麻煩你幫我給她買點粥，她發燒的時候吃不了太油膩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還有，讓她別玩手機，多休息。”
    掛了電話，趙尹辰再也沒心思看病例。他走到窗邊，看著北京夜裏的燈火，心裏又酸又澀。周凱看出他不對勁，遞過來一杯熱水：“怎麽了？嫂子那邊出事了？”
    “她發燒了，39度，在醫院輸液。”趙尹辰接過水杯，手還在抖，“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周凱拍了拍他的肩：“別太著急，任姐不是在照顧她嗎？嫂子那麽懂事，肯定能好好好起來的。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明天手術結束，跟她視頻聊聊。”
    趙尹辰點了點頭，可心裏的焦慮一點沒少。那一夜，他翻來覆去沒睡好，每隔一小時就給任曉芹發微信問情況，直到淩晨三點，任曉芹回了句“燒退了點，剛睡著”，他才稍微放下心。
    第二天手術前，趙尹辰特意跟護士交代：“要是有我女朋友的電話，麻煩幫我接一下，跟她說我手術結束就聯係她。”手術進行了四個小時，他全程緊繃著神經，直到最後一個支架順利植入，才鬆了口氣。
    剛走出導管室，他就趕緊拿出手機，任曉芹已經發來了視頻——李辛怡靠在病床上，臉色還有點蒼白，但精神好了不少。“你手術結束啦？”她笑著說，聲音還有點啞，“任姐都跟我說了，你昨晚肯定沒睡好，看你眼睛都紅了。”
    趙尹辰看著她，眼眶突然有點熱：“你怎麽樣？還燒嗎？”
    “不燒了，醫生說輸完今天的液就能出院了。”李辛怡拿起旁邊的粥碗，“你看，任姐給我買的小米粥，我都快喝完了。”她頓了頓，又說，“你別擔心我，好好上班，我沒事的。”
    掛了視頻，張教授剛好路過，看出他情緒不對，拍了拍他的肩：“家裏有事？要是實在放心不下，我給你批兩天假，回去看看。”
    趙尹辰搖了搖頭：“謝謝主任，不用了，她已經好多了。下周的病例討論，我還得提前準備。”
    張教授看著他，點了點頭：“你這小夥子，責任心強，就是對自己太苛刻。記住，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顧患者，也才能讓家裏人放心。”
    趙尹辰心裏一震，默默記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