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入駐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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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李毅飛!怎麽會是他?這位曾經多水縣紀委的幹部,不是被調到陽興縣了嗎?怎麽會以督查組副組長的身份殺回來?
況且,衛氏李已經被判刑了,為啥李毅飛還要回來,即使自己當初派人攔截他,但不也沒對他造成什麽傷害嗎?
況且上麵都已經決定好了,衛氏李也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來了,你李毅飛為啥還要緊抓不放?
會議室內,空調溫度適中,楚江河的後背卻滲出細微的冷汗。
李毅飛將一份清單推到黃世傑和楚江河麵前,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黃書記,楚書記,根據部委指示,督查組需要調閱這些資料,包括近年信訪舉報處理、重大工程項目審批流程和幹部違紀線索初核案卷。請今天內安排調閱。”
楚江河接過清單,指尖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幾個案卷編號像燒紅的烙鐵般刺眼——每一個都或多或少與他,與那個已經被判刑的衛氏李有關!
最讓他心驚的是,城北開發區土地違規流轉的線索,他自認處理得天衣無縫,怎麽會……
楚江河迅速穩住心神。衛氏李已經判刑,相關的證據鏈已經封存。
他們用一年時間通過複雜操作“完善”了所有材料。
所有紙質痕跡都已按規定銷毀,電子記錄也按要求覆蓋,經手人要麽調離要麽退休。現在的檔案,完全符合程序要求。
“沒問題,李組長,我立刻安排調取。”楚江河聲音平穩,甚至透出一絲底氣,“我們安陰市紀委的工作經得起任何檢查。
您以前在多水工作過,對這邊情況熟悉,正好可以幫助我們發現問題,促進工作改進。”這話明著配合,暗裏卻在點李毅飛注意避嫌,暗示今時不同往日。
李毅飛像是沒聽出弦外之音,隻淡淡點頭:“實事求是就好。小王,”他轉向組員,“協助市紀委同誌,確保資料交接順暢、完整。”
名為協助,實為監視。楚江河心裏冷笑,麵上卻笑容可掬:“應該的,全力配合。”
一回到辦公室反鎖上門,楚江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隻剩陰鷙。他走到窗邊,盯著樓下督查組的車輛,那幾輛車像釘子楔入他的地盤。
他深吸一口氣,從抽屜深處摸出一部未登記的手機,撥通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對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明顯不悅:“這個時候打來?不知道什麽是敏感時期嗎?”
“苗書記,我知道要沉住氣,”楚江河聲音壓抑,“但李毅飛直接調那幾個案卷!和衛氏李有關的,還有開發區那塊地!他是衝我們來的!”
電話那頭,省政法委副書記苗正沉默幾秒,聲音愈發陰沉:“衛氏李已經判刑,案子已經了結。他調案卷又怎樣?難道你們沒按規定整理檔案?”
“絕對按規定處理了!所有材料都符合程序要求。”楚江河急忙保證,話鋒一轉卻又透出擔憂,“可來的是李毅飛!他當年就盯著不放!現在殺回來,能是偶然?我怕他另有所圖……”
“既然都符合程序,你慌什麽?”苗正語氣嚴厲,“記住,不管誰問,一切按程序辦!
衛氏李的問題法院已經判決,與我們無關!開發區手續也是齊全的!做好本職工作,不要自亂陣腳!”
電話猛地被掛斷。楚江河聽著忙音,反而更加煩躁。苗正的話與其說安慰,不如說撇清。真出了事,第一個被拋棄的必然是他。
他想起已經被判刑的衛氏李——那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多水縣一把手,最終成為多方博弈的犧牲品。
雖然他們及時切斷了與衛氏李的聯係並“完善”了所有材料,但李毅飛的再現,讓一切又回到危險邊緣。
“你明明有這麽大背景,當初為什麽不亮出來……”楚江河絕望喃喃。若早知李毅飛有如此能量和決心,他當初絕不敢硬扛。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李毅飛顯然不是來敘舊的。而且,用的不是當年那些已被“化解”的證據,而是全新的、未知的牌。
督查組臨時辦公室內燈火通明。
組員小王拿著剛收到的加密傳真走到李毅飛身邊低聲道:“李組,技術處和經偵處的初步分析報告。
衛氏李案相關材料與安陰後期補充的‘情況說明’比對,存在多處邏輯斷點和時間線矛盾。直接證據鏈雖已固定,但疑點集中,指向明確。”
他遞上另一份文件:“這是近期與楚江河相關的開發區項目匿名信訪摘要,以及通過正規渠道獲得的異常資金流動線索參考。”
李毅飛接過文件仔細翻看,眼神銳利。衛氏李雖然已經判刑,但此案還有很多疑點沒有查清。
對手雖用時間差和權勢織成防護網,但狐狸尾巴藏不住。
他們能修改文件,卻改不了所有人的記憶,更抹不去資金流動的痕跡和邏輯漏洞。
在專業的技術分析和多維信息印證下,破綻無所遁形。
“小王,你帶兩個人以核查開發區環保審批及後續監管為由,去規劃局和環保局。
重點查內部請示件、會議紀要、有不同意見或修改痕跡的過程稿,所有經手人、簽字領導一個不漏。注意方式方法。”
“老張,你梳理近三年所有涉及公檢法係統違規幹預司法案件、經濟糾紛處理的信訪件,特別是反映程序問題的,核對背後經辦人和決策者,依法依規聯係實名舉報人,注意保護舉報人安全。”李毅飛指令清晰。
楚江河、楊梅乃至苗正在本地經營多年,樹大根深,關係網錯綜複雜。
直查舊案他們必有防備,必須從新角度切入,從程序合規性、資金異常、邏輯矛盾處撕開口子。
他這次回來,不止憑舊賬,更帶著新思路和新方法。
他拿起內線電話直接接通市紀委檔案室:“我是督查組李毅飛,請調閱2012至2013年多水縣報送的關於開發區項目政策協調、幹部廉政動態分析會的原始會議記錄,送過來。”
電話那頭檔案員慌亂應下。
李毅飛放下電話。心裏默念:等著吧。他們以為抹掉了一切,但痕跡留在時間裏,印在人心裏。這次,要用不同的方式查明真相。
接下來幾天,督查組高效而專業地推進工作。他們謝絕一切宴請陪同,吃住招待所,工作到深夜。這種專業態度像不斷收緊的絞索,讓某些人感到壓力。
楚江河明顯憔悴,黑眼圈清晰可見。督查組調閱資料越來越深入,問詢問題越來越細致,雖每次都能用“符合程序”回應,但他感覺對方正編織大網,從四麵圍攏。
他們不再糾結衛氏李案“舊賬”,而是問起許多看似不相幹的流程細節、時間節點,甚至某些會議上誰說了什麽話。這種打法讓他摸不著頭腦,更加心慌。
市委組織部長楊梅也坐不住了。她下班之後特意抱著一摞文件來到督查組辦公室。
“李組長,還在忙啊?要注意身體。”楊梅笑容溫婉,放下文件,“這是您要的曆年幹部選拔任用流程備案材料,我親自送來。
說起來,當年您在縣裏也是我們重點培養的優秀幹部呢。”她試圖喚起“香火情”。
李毅飛抬頭淡淡一笑:“麻煩楊部長了,組織培養不敢忘。所以更要把工作做好,才不辜負組織的期望。”他接過文件隨手放一邊,繼續看手中材料,毫無深談意思。
楊梅笑容僵在臉上,站了幾秒隻得訕訕道:“那…不打擾李組長工作了。有需要隨時讓辦公室通知我。”她感覺自己在對一堵光滑冰牆,所有試探被無聲彈回。
走出督查組辦公室,楊梅臉色瞬間陰沉。上車立刻打電話給苗正:“苗書記,試探過了,李毅飛油鹽不進。
他根本不接茬,完全公事公辦。但我感覺不對勁,他查的東西很散,不像直接翻舊案,倒像…像在拚圖!”
電話那頭苗正聲音失去沉穩,透出一絲急躁:“拚圖?…知道了。
省裏剛傳來消息,部委的趙副部長昨天與省委主要領導正常工作情況交流,提到此次督查的重要性,要求各地依法依規配合…李毅飛到底想幹什麽!”
一股寒意竄上楊梅脊椎。他們原以為衛氏李判刑後已高枕無憂,但李毅飛不按常理出牌、繞過核心打擊外圍的方式,及背後隱約的更高層重視,讓他們意識到真正危險或許並非來自已知過去,而是未知現在。
他們自以為完善的防護,可能從意想不到處出現漏洞。
招待所窗簾拉著,李毅飛站在窗邊看樓下楊梅的車匆匆駛離。他臉上毫無表情。
手機震動,妻子短信:“一切順利嗎?爸說讓你依法依規辦事,注意方式方法。”
李毅飛回複:“一切正常,勿念。告訴爸,我知道分寸。堡壘,往往從內部攻破。”
他知道真正較量才開始。楚江河、楊梅和他們背後的苗正絕不會坐以待斃。
但他們越焦慮,越容易出錯。他要做的,是保持壓力,耐心尋找那因恐懼可能出現的裂痕。
安陰市的夜越來越深。這場由李毅飛掀起的、不同於以往的風暴,正依法依規向更深處推進。
很多人今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