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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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來到淘金河穀的新手,幹了那麽長時間,已經習慣礦點上的工作。
    李國華和趙黎兩人,是周景明特意帶來的,在隊伍裏受到特別照顧,彭援朝、武陽、李國柱和白誌順都會特意去教他們關於淘金的各種技巧。
    兩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由一個徹頭徹尾的新手,變成了熟練的淘金客,完全有能力幫忙照管礦點。
    李國華跟周景明關係最為親近,是真正的發小,而且一家人對他照顧不少,他和白誌順一樣,話極少,但隻要周景明有需要,必然隨喚隨到,沒有任何怨言。
    趙黎的變化也不小。
    在哈熊溝淘金河穀這些日子,大白天的,順著河流飄到鉗形山坳裏的屍體,他已經看到過五具,有兩具還是周景明讓他領著人搬了扔到主河道裏漂下去的。
    河穀裏為爭奪礦點和金子,出現火拚的次數不是一次兩次,其中的凶險,隻是想想就會讓沒接觸過淘金行當的人不寒而栗。
    他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麽周景明在哈熊溝會表現出如此的殺伐,沒點狠勁,就隻會淪為被欺辱的最底層。
    連腳跟都站不穩,更別說淘金賺錢了。
    在河穀裏,先找到的礦點未必是你的,淘了裝在自己兜裏的金子,也未必就是自己的。
    尤其是看到梁麻子等人的嘴臉,管理者尚且如此,淘金客就更不用說了。
    周景明說“金子是妖,最能扭曲人心”,這話最是貼切。
    既然來到淘金河穀,自然是為了賺錢,想要賺錢,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趙黎再用認知中的概念來衡量淘金場的一切,做事情的時候,他開始變得主動起來。
    既然認清了現實,也承認這些打打殺殺避免不了,並能接受,那就可以一用了。
    從張德寶那裏得來的那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以及周景明從孫懷安那裏買來的兩把,一把周景明帶著,另外兩把就交給趙黎和武陽。
    兩人一個是複員兵,一個是被除名的武警,都是用慣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人,他們用起來比用雙管獵還趁手,槍法自然不用多說。
    周景明那把鷹兔牌雙管獵槍,則是交給蘇秀蘭,平日裏放在地窩子,也讓她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能有反抗的餘地。
    礦點上的事情,開始正常運轉。
    有了兩台抽水機的加入,衝洗礦料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周景明每天燒氈所得的金子,維持在每個工作日八百克的樣子,直到那些三月份采挖的礦料全部衝洗完畢,才減少到六百克的樣子。
    因為需要揭開表層泥土,有不少耽擱,而且表層礦料的含金量要少得多的緣故。
    時值五月,正是山裏阿魏蘑生發的大好時節。
    吃膩了洋芋、白菜的眾人,在休息的時候,得知山裏的阿魏蘑是美味後,喜歡成群結隊地往鉗形山坳後麵幾座草山上去溜達。
    出去的人多,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不少蘑菇,算是能吃上點鮮美的東西。
    可惜,珍貴的東西往往很短暫。
    阿魏蘑在山裏溫度提升起來以後,很快就沒了。
    哈熊溝的河裏也有魚,這一次,周景明沒有做魚籠,而是專門從鎮上買了幾個地籠,每天下在河裏,想吃魚換換口味的時候去取。
    開始的時候魚還比較多,但估計是上下遊都有人捕撈的緣故,河裏的魚沒過多長時間,就不怎麽有收獲了。
    蘇秀蘭很勤快,身為農村人,沒少過苦日子,她知道一些農村常見的野菜,加上周景明的指點,又知道一些本地的野菜,每天更多時候是在周圍轉著尋找各種野菜,盡可能讓眾人吃得更豐富些。
    不過,也沒多長時間,野菜也采無可采了。
    每日三餐,又回歸到洋芋、白菜上來。
    山裏的草地和樹林,肉眼可見地快速生發,原本一眼看去荒涼的地界,變得生機盎然。
    短暫的春季過來,迎來了太陽越來越辣的夏天。
    轉眼到了六月一號,周景明同前兩次一樣,準時發放工錢、分金子。
    礦點上產出的金子有所減少的緣故,加之之前去藏金,已經把五月的金子藏了九公斤多,到月末的時候,周景明手裏隻有七公斤多點的金子。
    等到金子分出去,他手裏隻剩下兩公斤多。
    周景明心裏還想著,等到下個月金子到手,再送去死亡穀藏著,沒想到,就手頭這點金子,還沒捂熱,就已經有人惦記著了。
    隔天中午,剛吃過飯上工沒多久,梁麻子領著三人,騎著馬輕車熟路地趕到礦點上來。
    見到三人到來,礦點的日常工作一下子停下來,眾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在溜槽邊守著的周景明迎了上去:“梁哥,你這是……”
    梁同書翻身下馬,伸手搭在周景明肩膀上,摟著往一旁走,一副很親昵的樣子:“聽說你們礦點上發工資了,上個月收獲不錯吧?”
    周景明一聽到這話,雙腿間的大筋都麻了,上來就問收獲,這根本就是衝著金子而來。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如實回答。
    他搖頭歎氣:“一言難盡啊,我們三月份進山,那時候太冷,淘不了金子,隻是挖礦料,什麽收獲都沒有,上個月還行。因為有積攢礦料的原因,每天賣力地衝淘,多少有了點金子。
    但這個月就不行了,礦點上要揭開表層荒草、泥土,有不少耽擱,到現在,我發了工錢,分了金子,手頭不過就剩餘兩公斤多點,把每個月十多萬的花銷除去,也就勉強持平。”
    聽周景明這麽說,梁麻子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小子不實誠,以你們這礦點的規模,每天少說出一斤以上的金子,別跟我賣慘,就我所知,你收那些轉讓費,至少都收了三十多公斤,以現在的市價,可是一大筆錢。
    我就問你,還想不想做了?”
    嗬……這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周景明一臉犯難:“梁哥,我……上個月你們來的時候,才給了你三公斤啊!”
    梁麻子不肯就此放過:“那是上個月!”
    周景明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河穀裏肯定有內鬼了,不然,礦點上的一切,梁麻子是怎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管怎麽樣,這個禍患不除,以梁麻子的貪心,到時候,將會在哈熊溝白幹一年。
    周景明是有前車之鑒的。
    上輩子,他就知道根河那邊一處岩金礦,是一個金老板貸款投資開采,那金礦出金量不錯,金老板的目標是一年下來,攢下千萬身家。
    可惜,他夢做得很美。
    黃金管理局和縣裏聯合的清山隊,領頭的是一個姓宋的,其貪婪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梁麻子。
    哪怕是有采礦許可證,那姓宋的,也總是找各種理由到礦上檢查,去的次數相當頻繁。
    他們一去,礦上就不得不停工接受檢查,就即使沒毛病,也能給你挑出一堆來,動不動就是停業整頓,或是撤銷采礦資格。
    開始的時候,那金老板以為分點金子就能將人打發。
    結果,姓宋的像是上癮了一樣,隔三差五就跑一趟,一次要得比一次多。
    那金老板一年幹下來,不但沒有賺到錢,反而虧了不少,連銀行貸款都還不上,最後選擇跑路。
    而現在,梁麻子也大有往這方麵發展的趨勢。
    貪心,向來是無底洞。
    周景明想來想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心裏一狠:“梁哥,我們出來是為求財,你來了,也是為了金子,這樣,你開個價,一次性要多少,能保我這礦點後麵啥事兒沒有?你也知道,現在已經進入六月了,還能再幹上四個月的樣子,就得回老家。”
    “要這麽談……也不是不行!你給我十五公斤東西。”
    “十五公斤……可以,但我還有個要求,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賣我。”
    “這個要求就有些過分了。”
    “我不覺得過分,就以我的了解,在現在的淘金場,恐怕沒有人能一次給你這麽多。我就想問一句,相比起你還想罩著的那人,我跟他在你眼裏的價值,誰更大。
    這個問題,你可以考慮考慮。
    狗逼急了跳牆,人逼急了,會幹出些什麽事兒,想必你也清楚。做人不能這樣,一點餘地都不留。出來淘金的,哪一個都是把腦袋栓褲腰帶上的,我特麽都沒法混了,那就誰也別想落個好。”
    “你這是在逼我?”
    “我隻是希望你考慮得更周到些,畢竟,我若能好好在這裏淘金,我有得賺,你也才有得賺,這種事情,是相互的。
    梁哥,說實在的,我姿態已經放得很低,我沒有像別的人那樣,聽說清山隊的來了,立馬跑掉,你們啥也撈不著,我是主動去找的你們,盡可能地滿足你的要求。
    像我這樣的人,相信在西溝的淘金河穀也不多,而淘金的地方很多,北疆這裏行不通,我可以去西海,可以去雪區,可以去東北,不隻是這裏有金子,全國各地,能淘金的地方不少。
    還有,這幾年下來,想必梁隊長也撈了不少了吧。”
    梁麻子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死死盯著周景明,周景明也在盯著他,針尖麥芒一般。
    眼神中,鋒芒碰撞,隻差沒擦出火花來。
    他似乎沒想到,周景明會表現出如此強勢的一麵。
    身為清山隊隊長,他當然知道山裏的淘金客魚龍混雜,凶徒、盲流不少。
    周景明能在河穀裏混成現在這樣,又豈會簡單。
    聽周景明這麽一說,梁麻子心裏還真有些害怕。
    別無其他原因,他們所能做的,頂多就是抓人、轟攆、罰款,硬性的規定就有一條,不能隨意開槍傷人。
    而淘金客一旦逼急了,那是真敢要命。
    何況,周景明兩個礦點上,百多號人,他就即使想抓,也沒把握能抓走。
    並且,如周景明所說,他自己這幾年,確實沒少撈金子,固然一時撈一時爽,可要真的計較起來,他也絕對討不到好果子吃。
    不管怎樣,隻是個小縣城清山隊的隊長,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涉及到的事情嚴重了,他一樣可以是隨時被人扔出來背鍋頂罪的人而已。
    周景明所說的那些話,其實並不誇張。
    跟周景明對峙一陣後,梁麻子的眼光率先收斂,他給自己點了支煙抽著,選擇了妥協,他笑了笑,轉回來給周景明遞了一支煙:“兄弟,我就隨口說說,怎麽還動肝火了,事情就按你說的辦……”
    隨後,他湊到周景明耳朵邊,小聲說了個名字。
    周景明微微點點頭,臉上重新換上笑容:“謝了梁哥,不過,我現在手頭真沒那麽多金子,你下個月一號再來,我給你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