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書房的“質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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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上書房的銅鶴香爐就飄起了檀香,混著墨汁的味道,像極了陳默前公司那間常年開著加濕器的會議室。他坐在紫檀木案後,指尖撚著那串刻著“王”字的蜜蠟佛珠——這是蘇晴一早托人送來的,珠子上的鹽粒早已被擦去,可那冰涼的觸感,總讓他想起趙磊送來的賬冊上,那幾處被刻意塗改的數字。
“陛下,戶部尚書周大人到了。”李德全的聲音壓得很低。
陳默抬眼,見周尚書顫巍巍地捧著一摞賬冊進來,官帽歪在一邊,走路時腿都在抖。這模樣讓陳默想起前公司那個做假賬被審計抓包的財務主管,也是這副“天塌了”的神情。
“周大人,”陳默把佛珠往案上一放,聲音平靜,“江南鹽稅的賬冊,你都帶來了?”
周尚書“撲通”一聲跪下,賬冊散了一地:“陛下饒命!臣……臣有罪!”
陳默沒理他,反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趙磊:“趙侍郎,你查的鹽場記錄,也念給周大人聽聽。”
趙磊清了清嗓子,展開記錄冊:“回陛下,江南鹽場近三年產鹽量共計一百二十萬石,按每石三兩銀子算,應入庫三百六十萬兩。但戶部賬冊上隻記了二百五十萬兩,差額一百一十萬兩——其中,有八十萬兩的出庫記錄,簽字人是‘王坤’,卻沒有對應的入庫簽收。”
他特意加重“簽字人”三個字,像極了編輯在稿件上標紅錯別字的架勢。
周尚書的臉瞬間慘白如紙:“是王坤!是他扣下了銀子,臣……臣不知情啊!”
“不知情?”陳默拿起那串蜜蠟佛珠,對著光晃了晃,“那這串珠子,周大人認得嗎?”
珠子內側的“王”字在晨光裏格外清晰。周尚書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這是江南鹽運使王坤獻給太後的貢品,”陳默的聲音陡然轉冷,“用貪墨的鹽稅買的。周大人,你掌管戶部,要說對‘王坤’這個名字一無所知,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這話像把鈍刀,慢慢割開周尚書最後的防線。他趴在地上,汗珠子砸在青磚上:“臣……臣知道他給太後送過禮,但臣不敢問……太後說,這是‘江南的心意’,讓臣……讓臣把賬冊‘做平’……”
“做平?”陳默冷笑,“前幾日朕看賬冊時,就發現戶部的‘平’,是用米湯粘了新紙,蓋住了舊數字——這手法,比我前公司那幾個做假賬的還拙劣。”
他這話是說給趙磊聽的——昨晚他們碰頭時,趙磊特意教了他幾個“古代改賬小技巧”,說穿越文裏總這麽寫。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唱喏:“太後娘娘駕到——”
陳默和趙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果然來了”的了然。林薇昨晚派人傳的話:“禦花園的花開得密了,小心擋著路。” 意思是太後要出手幹預了。
太後拄著龍頭拐杖走進來,目光掃過地上的賬冊和跪著的周尚書,最後落在陳默手裏的佛珠上。
“皇帝這是在審案子?”太後的聲音慢悠悠的,聽不出喜怒,“不過是些鹽稅賬目,犯得著動這麽大肝火?”
“母後,”陳默起身行禮,手裏卻沒放下佛珠,“一百一十萬兩銀子,夠邊關將士半年的軍餉,不是‘些賬目’。”
“江南水患剛過,鹽運使想給哀家修佛堂祈福,也是一片孝心,”太後的拐杖在地上頓了頓,“至於銀子……許是記賬的人糊塗,記錯了數字呢?”
“哦?”陳默挑眉,突然看向趙磊,“趙侍郎,你是禮部的,按《大胤律》,官員貪墨超過五十萬兩,該當何罪?”
趙磊立刻接話:“回陛下,按律當斬,家產抄沒,親族流放三千裏。” 他特意把“親族流放”說得很重——這是他們昨晚商量好的“敲山震虎”,太後最護娘家。
太後的臉色果然變了。
蘇晴不知何時站在了殿門口,手裏捧著個錦盒,說是“給陛下和太後送新沏的雨前龍井”。她放下茶盞時,故意把茶杯往周尚書那邊推了推,茶杯底在案上劃出輕響——這是暗號:“有新證據。”
陳默會意,突然對周尚書說:“朕再給你一次機會。王坤給太後送了多少禮?除了這串佛珠,還有什麽?”
周尚書看了眼太後,又看了眼陳默手裏的佛珠,終於咬著牙道:“還有……還有三箱金磚,藏在太後佛堂的地窖裏!王坤說……說是‘江南的鹽,比金子還金貴’!”
“你胡說!”太後的拐杖猛地砸在地上,“哀家什麽時候見過金磚?!”
“是不是胡說,去佛堂看看便知。”陳默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李德全,帶人去慈安宮佛堂,搜查地窖。”
太後的嘴唇哆嗦著,指著陳默說不出話。蘇晴在一旁低頭喝茶,嘴角悄悄勾起——剛才她來送茶前,特意讓蓮兒去跟林薇說“龍井泡開了,根根立著,沒斷”,意思是“證據紮實,穩了”。
沒過多久,李德全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捧著個賬本:“陛下!地窖裏真有三箱金磚,還有這本賬!上麵記著……記著太後近三年從江南鹽稅裏拿了二百多萬兩!”
賬本摔在地上,嘩啦啦散了頁。太後看著那些賬目,突然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她大概沒料到,自己最信任的王坤,竟然還留著這麽一手。
陳默拿起賬本,指尖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突然想起前公司的審計報告,也是這樣一頁頁寫滿了“違規操作”。他抬頭看向殿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欞落在地上,像鋪了層金箔。
“周尚書貪墨失察,貶為庶民,流放嶺南。”陳默的聲音傳遍大殿,“王坤監守自盜,秋後問斬。至於太後……”
他頓了頓,看向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老太太:“即日起,禁足慈安宮,抄寫《佛經》百卷,閉門思過。”
這個處置出乎所有人意料——按律,太後參與貪墨,本該廢黜,但陳默知道,動太後容易引發朝局動蕩,就像前公司不能一下子開除所有元老,得慢慢來。
太後沒說話,隻是閉上了眼。
散朝後,趙磊跟著陳默走進暖閣,見蘇晴和林薇早已等在那裏,桌上擺著新沏的茶。
“這波操作,像不像公司清退‘害群之馬’?”蘇晴笑著舉杯,翡翠簪子在陽光下閃得晃眼。
趙磊翻著他的研究報告,在“反腐篇”後麵畫了個勾:“比寫小說爽多了——至少主角不會突然降智。”
林薇看著窗外的陽光,輕聲道:“隻是……這宮裏的‘賬’,怕是不止鹽稅這一本。”
陳默端起茶杯,和他們輕輕碰了一下。茶盞相擊的脆響裏,他仿佛聽見了前公司年會時,大家碰杯說“明年再創佳績”的聲音。
花好月圓,或許從來不是終點。對他們這四個穿越者來說,這隻是開始——一本需要慢慢算、仔細查的,更複雜的“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