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水車風波,泥土裏的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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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寒還沒褪盡,趙磊帶著王二柱和西域老匠人,蹲在河北保定的田埂上,盯著那架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水車。
“這是第七架了。”趙磊的指關節捏得發白,煙卷在指間燒得隻剩煙蒂,“昨天剛安好,今天就被拆了——說是‘洋玩意兒不頂用,還費木料’。”
拆水車的是當地的老木匠張屠戶,人如其名,脾氣暴得像炮仗,此刻正叉著腰站在田埂那頭,手裏攥著把斧頭:“俺們祖祖輩輩用龍骨水車,腳一踩就出水,哪用得著這‘齒輪疙瘩’?你們這些京城裏來的‘官老爺’,就是閑得慌!”
他身後跟著幾個老農,手裏都捏著鋤頭,看趙磊的眼神帶著敵意。其中一個叫劉老三的,去年種玉米賺了錢,今年卻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水車:“這玩意兒看著花哨,萬一壞了,找誰修?龍骨水車俺自己就能修,這‘西洋貨’,怕是得請神仙吧?”
王二柱蹲在地上,撿起個被拆下來的齒輪,齒輪上的齒被敲得歪歪扭扭。他想起自己釀酒的作坊,當初也有人說“玉米釀酒是胡鬧”,現在分號開得比誰都火。“張師傅,”他撓著頭,盡量讓語氣平和,“這水車真省力,一個人能頂三個,您就讓俺們試三天,要是不好用,俺們自己拆,木料賠給您!”
西域老匠人沒說話,隻是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工具,默默地把齒輪重新敲直。他的手指粗糙,布滿老繭,每敲一下,都像是在跟這土地較勁。他帶來的徒弟阿吉,正把被拆散的零件歸攏到一起,眼裏憋著淚——這水車是他跟著師傅熬了三個通宵改的,特意加重了齒輪,就怕北方的土地“不認”。
趙磊深吸一口氣,把煙蒂扔在地上踩滅。他想起陳默說的“新法子落地,總得有人先吃螃蟹”,轉身對張屠戶說:“這樣,你選三畝地,一半用水車,一半用龍骨水車,讓你徒弟和俺們的人各管一邊,三天後看哪塊地澆得快、澆得勻——這叫‘對比測試’,輸了的,賠對方三擔玉米,咋樣?”
張屠戶眼睛一瞪:“賭就賭!俺還怕了你們不成?”
接下來的三天,田埂上像擺開了戰場。張屠戶的徒弟踩著龍骨水車,汗珠子砸在踏板上,“咚咚”作響,一天下來,腿肚子轉筋,才澆了半畝地;阿吉和老匠人守著改良水車,搖著把手,齒輪“哢嗒哢嗒”轉得輕快,一天就澆完了一畝地,還帶著閑心給旁邊的玉米苗鬆了鬆土。
第三天傍晚,劉老三扛著鋤頭來“驗收”,看著水車澆過的玉米田,土壤濕得均勻,苗兒精神得直挺;再看龍骨水車澆的地,有的地方澇了,有的地方還幹著。他沒說話,蹲在水車旁,伸手摸了摸轉動的齒輪,突然問:“這玩意兒……真能自己修?”
老匠人停下手裏的活,從布包裏掏出一本畫滿圖紙的冊子,上麵用漢話和西域文字標著零件名稱和修理步驟:“照著這個,就像補衣服,哪破了補哪。”
張屠戶站在一旁,臉漲得通紅,手裏的斧頭早被他扔在了地上。“俺……俺服了。”他突然對趙磊抱了抱拳,“是俺老頑固,這水車,俺們學!你得讓這老匠人多留幾天,教教俺們咋修!”
趙磊笑了,王二柱也笑了,連一直憋著淚的阿吉都咧開了嘴。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水車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個歪歪扭扭的“圓”。
夜裏,趙磊給京城寫信,賬冊上記著:“保定水車推廣成功,新增學員二十人,預計秋收前可普及五十架——民間智慧需引導,而非強推,此為‘越式章法’新悟。” 他寫得慢,因為手腕在較勁時被齒輪蹭破了皮,滲著血珠,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有力氣。
陳默收到信時,蘇晴正在給他念後宮的“跨文化市集方案”,說琉球的漁民想在市集上搭棚子賣海貨,西域商人卻嫌“腥味衝了香料味”,正鬧別扭。
“你看,”陳默把信遞給她,“連張屠戶都能服軟,漁民和商人的別扭,總能解開。”
蘇晴笑著點頭,在方案上添了句:“設‘氣味隔離區’,海貨區在下風口,香料區在上風口——這叫‘科學規劃’。”
暖閣外的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信紙上,趙磊的字跡帶著點顫抖,卻透著股紮根泥土的紮實。
花好越圓。這“圓”從來不是敲鑼打鼓的熱鬧,是齒輪咬合的“哢嗒”聲,是老農摸齒輪的粗糙手指,是把“不理解”磨成“願意試”的耐心——就像水車轉著轉著,總能把水引到最需要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