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魏次?衛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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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12路公共汽車像一位完成漫長使命的老者,緩緩吐出一口氣,在魏家莊園景區大門前的站台停穩。車門打開,金葉子和李一澤走下車。
午前的陽光已經有些熱烈,灑在仿古的景區大門和“魏家莊園”四個鎏金大字上,泛起耀眼的光澤。空氣裏彌漫著草木清香和遠處小攤飄來的烤腸味。金葉子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頗具規模的景區,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總算是到了。”
李一澤站在她身邊,目光掃過周圍熙攘的遊客,很自然地問道:“祁淇他們怎麽樣了?有消息嗎?”
金葉子這才想起查看手機,果然看到祁淇十幾分鍾前發來的未讀消息:【葉子!我們終於上車了!打的車!很快就過去了!等著我們哦!】後麵還跟了一個奮鬥的小表情。
“他們說打上出租車了,很快就到。”金葉子把手機屏幕轉向李一澤。
李一澤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打出租過來?那可不便宜。”
“很貴嗎?”金葉子對龍城的出租車行情並不太了解。
“從學校打到這魏次郊區,最少得七八十吧。”李一澤估算道,“要是不小心碰上‘涼蟹’家的出租車,那可就慘了。”
“涼蟹?為什麽?”金葉子好奇地問,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奇怪。
“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李一澤看著她,嘴角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但使龍城飛將在,南站起步愛別塊’。”
金葉子茫然地搖搖頭:“什麽意思?沒聽過。”
李一澤笑了笑,解釋道:“就是調侃龍城某些出租車司機‘宰客’的順口溜。‘涼蟹’是其中一個車隊的外號,意思是他們的計價器跳得比螃蟹橫著走還快,‘愛別塊’就是‘二百塊’的方言諧音,意思是從火車站到這兒敢要你二百。不過現在管理嚴了,這種情況少多了,但偶爾還能碰上。”
金葉子聽得咂舌:“這麽黑啊……希望祁淇他們別碰上。”
“那我們是在這裏等他們,還是……”李一澤征求她的意見。
金葉子看了看時間,又望了望熱鬧的景區入口,果斷搖頭:“不用了,我們先進去吧。邊玩邊等,這樣還能多玩一會兒,站在這裏幹等多沒意思。”
“好。”李一澤點頭同意。
兩人來到售票處,拿出學生證,順利買到了兩張四十塊錢的學生優惠票。檢票進入景區,仿佛瞬間穿越了時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巍峨的仿古城樓和綿延的青磚城牆,氣勢恢宏。金葉子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哇,真壯觀啊!”
景區內部比想象中更大,青石板路縱橫交錯,仿古建築鱗次櫛比,遊人如織。沿著主路往前走,兩邊是各種商鋪和小吃攤。
“我們要不要找個導遊?”金葉子看著複雜的導覽圖,建議道,“不然好像有點看不懂這些建築背後的故事。”
李一澤搖搖頭:“算了,請個導遊要五十塊錢呢,不劃算。”
“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就看個熱鬧?”金葉子有些失望。
“我來當導遊。”李一澤語氣平淡卻自信,他指了指前方,“魏家莊園的布局很講究,算是‘河東商人智慧’的實體教科書了。你看這條主街,以前就叫‘後街’,是軸心,兩邊的宅院、園林、商鋪都是圍繞它建的……”
他邊走邊給金葉子講解起來,從整體格局到細節裝飾,從晉商文化到某個雕刻可能蘊含的寓意,雖然不像專業導遊那樣字正腔圓、引經據典,但語氣沉穩,條理清晰,顯然是真的下功夫了解過,並非信口胡謅。
金葉子跟在他身邊,聽著他低沉的嗓音,目光時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時而又落在他專注認真的側臉上。在感歎這片建築群的曆史厚重感之餘,她對眼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更是多了幾分驚訝和敬佩。她原本隻覺得他個性獨特,外冷內熱,有點小酷,卻沒想到他對曆史人文還有如此深入的研究和興趣。她發現自己似乎應該對他刮目相看了。
走了一段路,陽光越發熾烈。金葉子輕輕拉了拉李一澤的衣袖:“有點累了,我們去前麵那個亭子裏歇會兒吧?”她指了指不遠處一座臨水而建的六角涼亭。
“好啊。”李一澤從曆史的講述中回過神來,很自然地點點頭。
亭子建在一個小池塘邊上,四周垂柳依依,頗為陰涼清爽。兩人剛在冰涼的石凳上坐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驚喜傳來。
“葉子?一澤?”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同班的穀江河和蘇星晚正手拉著手,從另一條小徑走過來。穀江河還是一副憨厚的樣子,蘇星晚則笑得明媚。
“江河?晚晚?你們也來這邊玩?”金葉子有些意外地笑道。
“是啊,這麽巧!”穀江河笑著走過來,“周末沒事,就過來逛逛。沒想到碰上你們了。”
蘇星晚目光在金葉子和李一澤之間轉了轉,帶著點狡黠的笑意:“就你們兩個嗎?”
“不是,”金葉子連忙解釋,臉上微微發熱,“本來和祁淇、林曉安約好一起來的。但是林曉安昨天晚上打遊戲太晚了,早上死活叫不起來,還是袁友三……呃,‘幫忙’才把他弄醒的。他們估計也快來了吧。”她省略了“兩巴掌”的細節。
“這麽巧碰上了,”蘇星晚顯然對祁淇他們的行程不太感興趣,更關注眼前,“那正好一起玩會兒遊戲好了?我們也想歇歇腳。”
金葉子正覺得幹坐著等有點無聊,欣然同意:“好啊!晚晚,我們玩什麽?”
蘇星晚顯然早有準備,拿出手機,興奮地說:“我們就玩‘誰是臥底’吧!蠻有意思的!你們下載這個軟件,”她報了一個常見的社交遊戲App的名字,“然後我們四個在裏麵開個房間就可以了。”
金葉子和李一澤按照蘇星晚的指示,很快下好了軟件,注冊登錄,加入了蘇星晚創建的房間。穀江河操作起來明顯更熟練,顯然沒少陪蘇星晚玩。
金葉子似乎是第一次玩,看著界麵有點懵。蘇星晚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規則:“係統會隨機給大多數人同一個詞語(平民詞),給一個人另一個相似的詞語(臥底詞)。大家輪流描述自己的詞語,但不能直接說出來。每一輪描述後投票,找出臥底。臥底要盡力隱藏自己,如果撐到最後臥底贏,提前被找出則平民贏。”
“聽起來有點複雜,但又好像懂了……”金葉子躍躍欲試,“試試吧!”
第一輪遊戲開始。係統分配詞語。
金葉子看著屏幕上的詞,想了想說:“這是一項運動。”
蘇星晚接著說:“這項運動需要用到一個圓圓的東西。”
穀江河撓撓頭,描述得比較模糊:“自己……不怎麽會這個。”
李一澤最後描述,言簡意賅:“自己最喜歡的是梅西。”
投票開始。金葉子、蘇星晚和穀江河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齊齊把手指向了李一澤。
李一澤一臉懵,看著三個指向自己的手指,十分不解:“我覺得你們說的都沒錯啊?為什麽投我?”
穀江河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但是你說的有問題啊,一澤!”
蘇星晚也笑著解釋:“是啊,你喜歡梅西,那你的那個詞是‘足球’吧?”
李一澤更困惑了,點頭:“沒錯啊。是足球。”
金葉子這時才笑嘻嘻地揭曉答案:“我們是‘籃球’!嘻嘻!”她亮出自己的手機屏幕,果然是“籃球”。
李一澤這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抬手捂了一下臉:“好吧好吧……原來是‘籃球’。我沒反應過來。”
穀江河拍拍他的肩膀,以“過來人”的身份指點道:“一澤,玩這個遊戲,你不知道自己是平民還是臥底的時候,不要表現那麽明顯,要學會隱藏自己,描述得模糊一點,或者往公共方向靠。”
李一澤虛心接受:“好吧,第一次玩,沒經驗。”
蘇星晚眨眨眼:“輸了就要有懲罰哦!這個軟件裏有一個隨機生成懲罰的功能,你點‘開始’,然後再點‘停’。”
李一澤依言操作,手機屏幕上的懲罰選項飛速滾動,最後停在一個讓他有點傻眼的詞條上:【站在桌子上模仿大猩猩捶胸大叫三聲】。
金葉子看著懲罰內容,笑得前仰後合:“這個……這個太有損形象了吧!要不換一個?”
李一澤看著那懲罰,倒是很幹脆,臉上露出一絲“豁出去了”的表情:“沒關係,願賭服輸嘛。”
說完,他環顧了一下這個還算寬敞的涼亭。幸好此時亭子裏遊客不多,隻有遠處零星幾個人。他深吸一口氣,利落地跳上了涼亭中間的石桌上。
在金葉子、蘇星晚和穀江河,以及不遠處幾個被吸引目光的遊客注視下,李一澤微微屈膝,抬起手臂,笨拙而又努力地模仿起大猩猩的樣子,還配合著低吼了兩聲:“嗷!嗷!”
他的動作略顯僵硬,表情卻十分認真,這種反差萌讓金葉子、蘇星晚和穀江河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蘇星晚笑得直接趴在了穀江河肩上,金葉子也笑得捂住了肚子。就連周圍看熱鬧的遊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逗得忍俊不禁,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李一澤紅著臉從桌子上跳下來,金葉子趕緊過去,笑著安慰他,眼睛彎成了月牙:“沒事沒事,你變成猩猩也是最帥的猩猩!”
蘇星晚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起哄道:“哎呦喂,好甜蜜啊你們倆~”
金葉子和李一澤對視一眼,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起來,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而甜蜜。
遊戲繼續。
第二輪開始。
大家看完詞。
金葉子先描述:“這是一個吃的東西。”
蘇星晚接著說:“這個吃的東西軟軟的。”
穀江河想了想:“熱量蠻高的。”
李一澤吸取了上一輪的教訓,描述得謹慎了些:“早餐……經常吃的就是這個。”
投票開始。然而這次出現了分歧,金葉子和蘇星晚互相指向對方,穀江河和李一澤則互指。
穀江河看著這局麵,尷尬地笑了:“這下尷尬了,平票了,怎麽辦?”
蘇星晚解釋道:“平票的話,大家說一下理由,然後再投一次。”
金葉子先開口,眼神裏帶著點小得意:“我投晚晚是因為……我覺得這個吃的也可以有硬的形態,她說‘軟軟的’,我覺得有點可疑。”她其實覺得自己描述得沒問題。
蘇星晚立刻反駁:“我投葉子是因為……我覺得她說的也沒問題,但我也不知道投誰,她第一個說的,聽起來最模糊!我的詞就是軟軟的!”她努力證明自己。
穀江河則看向李一澤:“一澤,我投你是因為……我又不知道你早餐吃什麽,‘早餐經常吃’這個描述太水了,範圍太廣了!”
李一澤為自己辯解,試圖攪混水:“我覺得……這個不一定熱量都高吧?比如全麥的或者某些特定種類的,熱量就不高。”他覺得自己這次隱藏得挺好的。
然而,他話音剛落,穀江河像是抓住了什麽破綻,猛地大笑起來:“哈哈哈!一澤!露餡了吧!你那是‘麵包’!對不對?我們不是!我們是‘蛋糕’!哈哈哈哈!”
金葉子和蘇星晚立刻調轉矛頭,笑著把票都投給了剛才投李一澤的穀江河:“哈哈哈江河!你是臥底!你的是‘蛋糕’,我們的是‘麵包’!”
大家再次笑作一團,為這戲劇性的反轉。穀江河抽到的懲罰是【抱著柱子一分鍾,並深情表白】。他隻好紅著臉,走過去抱住涼亭的一根木頭柱子,大聲喊:“柱子!我喜歡你!你是我見過最直、最硬的!”這番操作更是引得遊客紛紛側目,甚至引來了景區管理人員,警惕地打量了他半天,確認他不是什麽精神異常人士才無奈走開。
就這樣,四個人在涼亭裏玩了一輪又一輪“誰是臥底”,笑聲和驚呼聲此起彼伏。各種奇葩的懲罰讓過程充滿了歡樂,也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金葉子從最初的生手很快變得熟練起來,甚至還能偶爾騙過其他人。李一澤雖然還是不太擅長撒謊,但也比一開始進步了很多。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蘇星晚看了看手表,哎呀一聲:“不早了,我們還得去那邊逛逛,買個紀念品。今天就玩到這裏吧?”
金葉子也玩得有些累了,點點頭:“好啊,今天太開心了!改天再一起玩!”
蘇星晚挽著穀江河的胳膊,笑著和金葉子、李一澤道別,兩人甜甜蜜蜜地走了。
涼亭裏又隻剩下金葉子和李一澤。經過剛才一番熱鬧的遊戲,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自然和融洽。他們相視一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味著剛才遊戲中的趣事和烏龍。
“剛才江河抱柱子那樣子,笑死我了……”
“你第一輪學猩猩也挺像的……”
“你後來那輪裝得還挺像,差點騙到我了……”
說笑間,李一澤又一次,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輕輕覆蓋在了金葉子放在石桌上的手背上。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加輕柔,帶著一種試探後的篤定和溫柔的堅持。
金葉子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卻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立刻躲開。她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穩穩地傳遞過來,一種安心而甜蜜的感覺慢慢取代了最初的慌亂。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不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一種朦朧的喜悅和期待。她微微低下頭,臉頰染上紅暈,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李一澤的心中也湧起一陣悸動,指尖微微收緊,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的手。看著她沒有拒絕,甚至流露出羞澀的歡喜,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仿佛終於越過了某道重要的界線。他正享受著這難得的、手心相貼的親密時刻,希望時間能在此刻多停留一會兒……
突然——
“叮咚!叮咚叮咚!”
金葉子的手機非常不合時宜地、急促地響了起來,打破了亭子裏旖旎靜謐的氛圍。
金葉子像是被驚醒一般,下意識地、略帶慌亂地抽回了手,連忙低頭去掏手機。
李一澤的手頓在半空,掌心瞬間空落落的,溫存驟散。他心裏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懊惱和失落,忍不住暗自吐槽:誰啊……這麽不懂事……偏偏這個時候……
金葉子解鎖屏幕,是祁淇發來的一連串帶著哭腔的語音消息。她點開第一條,祁淇驚慌失措、幾乎要崩潰的聲音立刻炸響:
“葉子!!!天塌了!!!我們走錯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