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劍劃出的赤金弧光尚未散盡，灰袍老者的火印已在掌心凝成一團熾白。那光焰跳動如心，溫度逼得空氣扭曲，連斷崖邊緣的石塊都開始發紅龜裂。楚寒右臂火紋劇烈起伏，真元在經脈中奔湧，卻已顯滯澀。他剛奪回驚雷劍，體內戰意未穩，強行催動戰意真核，肋骨處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鈍痛。
    兩名追兵從側翼包抄，火刃橫掃，刀風割裂空氣。楚寒正欲回身迎擊，忽覺頭頂一暗。
    一道灰影自高空墜落，不帶風聲，也不見劍光。隻聽“錚”一聲輕響，那人身中背負的斷劍尚未出鞘，僅以劍柄輕點虛空，灰袍老者掌心的火印便如冰遇火，瞬間崩解。餘波震開三丈，兩名追兵踉蹌後退，火刃脫手飛出，釘入岩壁。
    來人落地無聲，左臉一道焦黑疤痕自眉骨斜貫至下頜，像是被天雷生生劈開。他背對夕陽，身形瘦削，卻如一柄收鞘的利劍，鋒芒內斂，卻壓得人呼吸一滯。
    楚寒瞳孔微縮。
    是他。
    落日山脈深處，劍廬前那場短暫交鋒的記憶湧上心頭。那時他尚不知戰心火種為何物，隻覺此人劍意如淵，一語點破他劍路中的遲疑。如今再見，對方未出劍，僅憑一道劍意，便破了蒼焱族長老的殺招。
    “你撐不了多久。”風無痕開口，聲音沙啞，像砂石磨過鐵刃。
    楚寒未答，隻是將月璃往身後拉了半步，劍尖微抬，指向對方。驚雷劍仍在震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壓迫。
    風無痕卻不再看他，隻抬手一招。半卷泛黃的劍經自袖中滑出，紙頁邊緣殘缺，墨跡斑駁，卻透出一股古老劍意。他隨手一拋，劍經在空中緩緩展開，字跡如劍鋒般淩厲，一筆一劃皆含殺意。
    楚寒下意識伸手去接。
    指尖觸到紙頁的刹那，體內戰心火種猛然轟鳴，仿佛被點燃。一股熾熱直衝識海，眼前驟然浮現畫麵——
    一片焦土戰場，殘陽如血。一名年輕劍修跪在戰神殘影前，手中斷劍高舉，聲音低沉卻堅定：“劍奴風無痕，永隨戰心不滅。”
    畫麵一閃而逝。
    楚寒呼吸一滯，掌心的劍經微微發燙。他低頭看去，那殘破的紙頁上，赫然寫著《九霄劍經·下卷》五個古篆。字跡與天雷宗所傳截然不同，更凝練，更鋒利，像是用劍尖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這不是天雷宗的劍經。”他抬頭，聲音微沉。
    風無痕依舊背對著他，目光落在楚寒手中的驚雷劍上。
    “真正的劍道，不在宗門典籍裏。”他緩緩道，“而在執劍者的心中。”
    楚寒皺眉。
    “心？”
    “你奪回此劍，不是靠術法，不是靠境界。”風無痕終於轉過身，目光如刀，“是它認你。而你，也未曾放棄過它。”
    楚寒沉默。他想起雷耀怒吼著“結陣！雷網天牢”時的癲狂，想起驚雷劍脫鞘飛出的瞬間——那一瞬，他沒有思考，隻是伸手，劍便歸位。
    就像手足歸體。
    風無痕抬起手，指向他背上的斷劍。
    “這柄劍，斷了三十年。但它一直在等一個人。”
    楚寒心頭一震。
    “等誰？”
    “等一個能讓戰心重燃的人。”風無痕聲音低沉，“等一個，能讓殘劍重鑄的人。”
    他話音未落，斷劍忽然輕鳴。一道赤金紋路自劍柄蔓延至斷裂處，與楚寒右臂上的火紋隱隱呼應。驚雷劍也在掌中微微震顫，劍身浮現出一道相似的紋路，仿佛血脈相連。
    楚寒猛地抬頭。
    “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風無痕不答，隻是緩緩抬起手，斷劍離鞘三寸。沒有劍光，沒有氣勢，可灰袍老者與兩名追兵卻同時後退，臉色劇變。
    “這是……戰神座下劍奴的劍意！”灰袍老者低吼，眼中閃過恐懼。
    風無痕不理他，隻看向楚寒。
    “你體內有封印，有戰心火種，有蒼焱血脈，也有月神族的牽連。”他一字一句道，“但這些，都不是你變強的根本。”
    楚寒握緊驚雷劍。
    “那是什麽？”
    “是你不肯退的那一步。”風無痕聲音陡然轉厲，“是你明知會死，還敢出劍的那一刻。”
    楚寒呼吸一滯。
    那一瞬，他仿佛被什麽擊中。戰心火種在丹田深處轟然燃燒，戰意真核急速旋轉，第二縷真核幾乎要凝成實質。
    “劍，不是用來守的。”風無痕緩緩收回斷劍，“是用來破的。破局，破命，破天。”
    他轉身，麵向斷崖外的落日。
    “我在中州等你。”
    話音落下，斷劍輕鳴，化作一道灰光席卷而出。灰袍老者與兩名追兵被無形劍氣逼退數十丈，接連撞上岩壁，口吐鮮血，再也無法起身。
    風無痕的身影已立於崖邊，衣袍獵獵，如劍臨風。
    楚寒還未來得及開口，那人已縱身躍下斷崖。身影沒入山霧，唯有一道劍意餘韻久久不散，仿佛在天地間刻下一道無形劍痕。
    他低頭，手中緊握半卷《九霄劍經》。紙頁微顫，墨跡流轉，仿佛有生命般與他體內戰意共鳴。驚雷劍橫於身前，劍身赤金紋路愈發清晰，與右臂火紋交相輝映。
    月璃靠在石壁上，指尖輕撫眉心，月輪鏡微光一閃，隨即黯淡。她望著楚寒，聲音極輕：“他……是為你而來。”
    楚寒沒有回應。他閉上眼，戰心火種在識海中轟鳴，風無痕的記憶碎片再次浮現——那片焦土，那道殘影，那句“永隨戰心不滅”。
    他忽然明白。
    這半卷劍經，不是傳承，是召喚。
    是戰神座下，劍奴對主人的回應。
    他睜開眼，目光如鐵。驚雷劍緩緩抬起，劍尖指向落日餘暉。
    戰意如潮，自丹田奔湧而上，衝刷經脈，點燃每一寸血肉。戰意真核在體內急速旋轉，第二縷真核即將凝實，第三縷已開始凝聚。
    他不能停。
    也不能退。
    他盤膝坐下，將劍經攤於膝上，五指緩緩撫過殘破的紙頁。墨跡滾燙，像是在回應他的戰意。驚雷劍橫於身前，劍身輕鳴，仿佛在低語。
    戰心火種轟然燃燒。
    識海深處，風無痕的聲音再次響起——
    “劍道在心，心火不滅，劍便不亡。”
    楚寒五指收緊，指節發白。經脈中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可他沒有停下。他將全部戰意灌入劍經，試圖參悟那殘缺的劍意。
    忽然，劍經上的字跡開始流動，重組，化作一道古老劍訣。
    他瞳孔驟縮。
    就在此時，驚雷劍劍身猛然一震，一道赤金光芒自斷裂處迸發，直衝天際。
    天地間，風停雲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