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落在洞口邊緣，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被一陣極輕的氣流卷起，飄入半空。楚寒的目光始終鎖在那片落葉上，指尖緩緩撫過驚雷劍斷裂處的裂痕。那道紋路方才閃了一瞬，像是回應了什麽，又迅速沉寂。
    他體內的火種卻不再平靜。一股灼熱自丹田深處升起，沿著經脈蔓延，仿佛有東西正從最底層蘇醒。戰意真核旋轉加快，帶動真元流轉，但每轉一圈，都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第四重封印，依舊橫亙在前。
    “你在忍。”月璃忽然開口，聲音低而清晰，“可它要出來了。”
    楚寒沒回頭。他知道她在看他的背影，看那件早已被雷劫撕裂的衣袍下，右臂隱隱浮現的虎形紋路正在搏動，如同活物呼吸。
    “不是我想忍。”他嗓音微啞，“是它還沒準備好破繭。”
    話音未落，體內猛然一震。火種劇烈跳動，竟自行催動一絲戰意逆衝識海。刹那間，畫麵閃過：一片焦土，天穹崩裂，一道披甲身影立於深淵之上，手中長槍斜指，身後萬軍跪伏。那不是記憶，更像是烙印在血脈裏的殘響。
    他咬牙壓下翻湧的氣息，額角滲出細汗。
    月璃站起身，腳步輕移到他身後。她沒有多問，隻是將手掌貼在他後頸，一股清涼之力緩緩滲入。那是月神族獨有的凝神之法，能穩住躁動的神魂。
    “你若強行衝關，會傷到根基。”她說，“但我可以幫你打開那道門——用我的血。”
    楚寒猛地扭頭：“不行。”
    “這不是商量。”她已退開一步，指尖劃過掌心，鮮血滴落，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線。月輪鏡無聲浮起，懸於頭頂，鏡麵映出楚寒全身經絡，那些被封印的節點一一亮起，宛如星圖。
    他想阻止，卻發現身體已被某種力量禁錮。那是她的術，不帶攻擊性，卻牢不可破。
    “你記得風無痕的話嗎？”她看著他，眸光清冷，“真正的劍道，在心中。而你的‘心’，從來就不止是劍。”
    鮮血落下，正中眉心。
    刺痛如針紮進顱骨。楚寒悶哼一聲，雙膝不受控地一彎，卻硬生生撐住沒倒下。火種轟然爆發，與那滴精血碰撞，激起滔天波瀾。第四重封印開始鬆動，一層層剝落，露出其後深埋的力量本源。
    畫麵再次湧入——
    遠古戰場，黑雲壓頂。戰神持槍獨戰魔影，九幽魔祖咆哮天地，所過之處山河化灰。最終，戰神以自身為引，將魔祖殘魂封入一縷火種，沉眠於輪回血脈之中。那一戰，耗盡了他的神格，也留下了唯一的執念：**戰則生，退則亡**。
    “原來……你是被放逐的囚徒。”楚寒在意識深處低語，“也是最後的守門人。”
    火種震動，像是回應。
    封印徹底瓦解的瞬間，第四縷戰意真核驟然收縮，繼而爆發出赤金光芒，與其他三縷融合，凝成一顆懸浮於丹田中央的晶體。晶體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有新的力量注入經脈。焱虎戰體全麵激活，暗金色紋路自手臂蔓延至肩背、胸膛，直至脖頸，皮膚下似有火焰流動。
    他睜開眼，瞳孔深處燃著兩簇赤金之焰。
    月璃踉蹌後退半步，臉色蒼白如紙。她嘴角溢出一絲血痕，顯然是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但她仍站著，手扶石壁，目光未曾移開。
    “你還活著。”她輕聲道。
    楚寒緩緩站直身體，握緊膝上斷劍。劍身嗡鳴，裂痕中的古紋再度亮起，比之前更清晰幾分，仿佛即將蘇醒的符文。
    就在此時，洞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是一人，而是三人，呈三角之勢逼近。空氣中泛起一絲腐朽氣息，那是追魂箭特有的毒霧前兆。
    黑袍使者出現在洞口，手中令牌高舉，三支漆黑長箭淩空成形，箭尖纏繞著紫黑色魔氣，比先前更強，更狠。他盯著洞內，聲音沙啞：“目標仍未清除，執行強化獵殺令。”
    箭矢離弦，速度比風還快，直取楚寒咽喉、心髒、丹田三處要害。
    楚寒沒有起身。
    他隻是抬手，握住驚雷劍柄。
    劍未出鞘，一道赤金劍氣已自劍身迸發而出，裹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如洪流般席卷而出。劍氣掠過之處，空氣扭曲，地麵石屑自動懸浮，又被碾成粉末。
    三支追魂箭在半空戛然而止，隨即寸寸斷裂，化作黑灰飄散。
    黑袍使者瞳孔驟縮，整個人被餘波掀飛數丈，重重撞在岩壁上。他掙紮著抬頭，看見洞內那人終於站起，手中斷劍斜指地麵，周身暗金紋路如活獸遊走，雙目赤金燃燒，背後隱約浮現出一道模糊虛影——持槍而立，氣勢蓋世。
    “這……”他喉嚨滾動，聲音顫抖，“不可能！戰神的氣息怎麽會……”
    話未說完，楚寒一步踏出洞口。
    地麵龜裂，蛛網般蔓延十步。他站在洞前，目光掃過對方，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你們追的，從來不是一個逃命的修士。”
    黑袍人還想後退，卻發現雙腿僵硬，動彈不得。那是源自靈魂層麵的壓迫，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同階對手，而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你們要的傳承，”楚寒緩緩抬起劍，“是用命換的。”
    劍鋒輕揮，一道赤金弧光掠地而過。黑袍人身側岩石應聲裂開，切口平滑如鏡，深不見底。
    對方終於明白，眼前之人已非獵物。
    他是獵手。
    黑袍人咬破舌尖，強行掙脫震懾，轉身狂奔。另外兩名隱藏在林中的殺手連屍體都不敢收，立刻撤退。
    楚寒沒有追。
    他站在原地，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力量。戰意真核穩定運轉，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更強的感知。他甚至能察覺百步之內樹葉的震顫，能分辨風中不同氣息的軌跡。
    月璃走到他身旁，靠在洞口石柱邊，氣息微弱：“你贏了。”
    “這隻是開始。”他說。
    遠處山林深處，一道幽光悄然熄滅。那是左眼的位置。藏在暗處的人消失了，但楚寒知道，黃泉族不會就此罷休。
    他低頭看向驚雷劍。
    裂痕深處的古紋仍在閃爍，頻率變得規律，像是某種召喚。
    突然，他手腕一翻，劍尖點地。
    一道赤金符紋刻入石麵，隱沒不見。這是他新悟出的隱息之法，比碎星步留下的痕跡更隱蔽，能遮掩戰意波動。
    “他們還會來。”他說。
    月璃閉上眼，靠著石壁坐下：“那你準備怎麽應對？”
    楚寒沒有回答。
    他望向遠方山脈盡頭，那裏烏雲低垂，似有風暴醞釀。他的手指輕輕摩挲劍脊，感受著火種與劍紋之間的共鳴。
    就在這一刻，體內晶體猛然一震。
    一段全新的記憶碎片浮現——
    一座青銅巨門矗立在虛空之中，門上刻著七個古老文字：**戰心不滅，萬劫不墮**。
    門縫中，透出一絲猩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