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灰燼掠過廢墟，殘碑的碎石間還殘留著一絲暗紅餘溫。楚寒站在原地，右眼深處那簇金焰未熄，像是燒進了瞳孔的根部。他掌中的殘劍垂地，劍刃沾了血，正緩緩滑落一滴，在焦黑的地麵上砸出微小的坑。
    月璃靠在岩壁邊，手指搭在月輪鏡邊緣，指尖發白。她沒動，隻是盯著楚寒的側臉，看他額角滲出的汗被風吹成一道濕痕。
    就在這時，天邊響起第一聲悶雷。
    不是從雲裏來的，是自地麵震起的轟鳴。遠處山脊裂開一道口子，紫黑色的雷光如蛇般竄出，瞬間織成一張巨網，橫跨整個廢墟上空。雷光交織處，空氣扭曲，仿佛被無形之力釘死，連風都凝滯了。
    楚寒眉頭一擰，戰神之眼自動運轉。他看見那些雷光中藏著別的東西——流動的黑氣，像活物一樣順著電弧爬行，滲入每一寸空間。這不是天雷宗的正統雷法。
    “囚籠。”他低聲道，聲音壓得極沉。
    話音未落，三道身影踏空而至。為首的是個老者，灰袍束身，眉心刻著一道閃電形疤痕，雙手負在背後，目光落在楚寒身上時，毫無波動。
    “你就是楚寒。”太上長老開口，語氣平淡，卻讓整片廢墟的溫度降了一截，“手持殘劍，盜取斬天意念，罪不可赦。”
    楚寒沒答，隻是將殘劍微微抬起，劍尖指向對方。體內火種悄然燃燒，戰意真核在丹田中旋轉加快，一圈圈暖流沿著經脈擴散。他能感覺到，這股力量正在體表凝聚，形成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月璃喘了口氣，扶著岩壁勉強站直。她的月輪鏡微微發燙，鏡麵映出上方雷網的軌跡——那根本不是用來困敵的陣法，而是某種吞噬真元的結構。
    “他們想抽幹你的戰意。”她聲音很輕，隻有楚寒聽得見。
    楚寒點頭，目光未移。他知道，這一戰避不開。
    身後傳來一聲嘶吼。
    雷耀從廢墟另一端衝出，金甲破碎，眉心雷紋泛著不正常的青黑。他手中驚雷劍劇烈震顫，劍身纏繞著黑紫色雷光，每走一步，地麵就炸開一圈焦痕。
    “楚寒！”他雙眼赤紅，喉嚨裏像是卡著鐵砂，“你還記得那天嗎？你在黑風寨外，用這把劍刺穿我的肩膀！你說散修不配握劍！今天我要你跪著認錯！”
    楚寒眼神一冷。那天的事他記得。雷耀帶人圍殺落單散修，他出手阻止，那一劍是為了救人。可現在，眼前這個人，氣息混亂，經脈中魔氣橫衝直撞，分明已被外力侵蝕。
    “你體內的東西，不是雷元。”楚寒冷聲，“是九幽魔氣。你被人利用了。”
    “閉嘴！”雷耀狂吼，猛然揮劍。一道雷虎虛影咆哮而出，口中噴吐黑焰，爪下岩石熔成赤流。那攻勢已不像天雷宗劍招，反倒與幽冥殿的邪術如出一轍。
    楚寒腳下一蹬，碎星步瞬間踏出三重殘影。戰神之眼鎖定雷虎核心——正是驚雷劍脊第三寸處，那道舊裂痕所在的位置。他殘劍斜挑，斬天劍意凝聚一線，如針破皮，精準切入雷虎體內。
    轟！
    雷虎炸裂，衝擊波掀飛數塊巨石。雷耀踉蹌後退，嘴角溢血，驚雷劍幾乎脫手。
    太上長老臉色不變，隻抬手結印。上方雷網驟然收縮，紫黑雷光如鎖鏈垂落，將四麵八方盡數封死。空氣變得粘稠，真元運轉受阻，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天雷囚籠？”楚寒冷笑，“不對。這是九幽雷獄。”
    他右眼金焰暴漲，戰神之眼穿透雷光，看清了太上長老掌心——一道隱秘的魔紋正隨結印節奏閃爍，與雷網中的黑氣同頻共振。
    “你早就被魔氣汙染。”楚寒聲音陡厲，“你還敢說自己是天雷宗長老？”
    太上長老眼神終於變了。他緩緩攤開手掌，魔紋完全顯現，竟與九幽殿主的氣息有七分相似。
    “無知小兒。”他冷哼，“天雷之力本就源於天地暴怒，何來正邪之分？隻要能掌控，便是正統。雷耀吞下我賜的‘雷髓丹’，便可駕馭魔雷之力，成為新一代雷魂繼承者。而你，隻會毀掉這一切。”
    楚寒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殘劍。劍身裂痕中，一絲赤金光芒若隱若現。那是他當初擊敗雷耀時，戰心火種無意間留在驚雷劍上的印記。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所以你讓他服藥，逼他魔化，隻為製造一個聽話的傀儡？”楚寒緩緩抬頭，“你以為雷的力量，是可以隨便賜予的？”
    “力量從來隻屬於強者。”太上長老雙掌合十，雷獄轟然加壓，四周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
    楚寒沒有再說話。他將殘劍插入地麵，雙手緊握劍柄，戰心火種轟然爆發。斬天劍意自丹田衝出，順著經脈直貫劍身，殘劍嗡鳴不止，裂痕中金光大盛。
    “破！”
    一聲暴喝，劍意震蕩如潮，正麵撞上雷獄一角。紫黑雷光劇烈扭曲，劈啪炸裂，硬生生被撕開一道缺口。
    風重新流動。
    太上長老瞳孔一縮，顯然沒料到這殘劍竟能撼動他的陣法。
    楚寒拔劍而起，目光如刀，直指雷耀：“你還要被他騙多久？你練的是雷法，不是邪術！你若真是為雷而生，就該自己選擇怎麽握劍！”
    雷耀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身體劇烈顫抖。驚雷劍插在他身旁，劍身不斷震顫，仿佛在掙紮。他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正與體內魔氣激烈對抗。
    忽然，驚雷劍鳴三聲。
    劍身裂痕中，那一絲赤金光芒緩緩浮現，與楚寒體內火種產生共鳴。劍尖微微轉動，竟自行離地半寸，緩緩轉向楚寒的方向。
    雷耀猛地抬頭，眼中血色褪去一絲。他看著自己的劍，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它。
    “這把劍……”他嗓音沙啞，“曾經認過主人……不是我……是你……”
    楚寒沒動，隻是靜靜看著他。
    雷耀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手，又看向太上長老。那人依舊站著，臉上沒有一絲擔憂，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你說……我能成為雷魂？”雷耀艱難開口。
    “隻要你獻出意誌。”太上長老淡淡道，“痛苦隻是過程，力量才是終點。”
    雷耀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聲幹澀，帶著血味。
    “可我不想……做一個沒有自己的強者。”
    他伸手，不是去抓劍，而是重重拍在劍脊上。一聲清越劍鳴響徹廢墟，驚雷劍劇烈震動，隨即“哢”的一聲，一道新裂痕自舊傷處蔓延開來。
    魔氣自劍身噴湧而出，卻被一股純粹的雷意強行壓製。那不再是被操控的黑雷，而是真正的、暴烈的天雷之力。
    太上長老臉色終於變了：“你敢毀我丹藥之力？”
    “我不敢？”雷耀抬頭，眼中已有清明，“我是天雷宗弟子……但不是你的狗。”
    他緩緩站起，搖晃著走到楚寒麵前，將驚雷劍橫舉，劍柄朝前。
    “這把劍……還你。”
    楚寒看著他，片刻後，伸手接過。劍入手的瞬間，火種微微一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久違的歸屬。
    太上長老怒極反笑：“好，很好。既然你們都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他雙掌猛然拉開，雷獄全麵激活，紫黑雷光如暴雨傾瀉，直撲二人。
    楚寒握緊驚雷劍，戰意升騰。殘劍仍在手中，但他知道，這一刻，他不再需要它來證明什麽。
    他抬起劍，指向天空。
    雷雲翻滾，卻遲遲未落。
    遠處山脊，一道灰影正疾馳而來，背影如劍，劃破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