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手指從焦痕上收回，指尖沾著一點灰燼。那道被雷光灼出的裂口還在冒煙，邊緣泛著暗紫色，像是被什麽腐蝕過。他沒說話，隻是將殘劍橫在身前，劍刃朝上。
    月璃站在他側後半步的位置，袖口微動，銀輝在指間流轉。她沒有看地上的痕跡，目光始終鎖住通道拐角——紅發青年消失的地方。
    空氣裏還殘留著火腥味，混著一絲極淡的雷息。楚寒能感覺到體內的戰心火種在緩慢跳動，像是一顆埋在灰燼裏的炭，隨時可能重新燃起。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雷光讓他記起了什麽：天雷宗的真傳弟子，曾在裂隙外圍截殺散修，手中佩劍能引動天劫。而眼前這人，雖用的是蒼焱虎族的火焰技法，但鎖鏈末端藏匿的雷暴真元，卻是正宗的雷源脈動。
    “不是巧合。”他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月璃點頭。“先是長老設局，再是此人挑釁。一明一暗，逼你暴露戰體極限。”
    楚寒冷笑一聲。他當然明白。那些人想看他能撐到哪一步——是否值得成為“鑰匙”，是否配進入焚血台完成儀式。可他們低估了一點：他從不靠別人賜予資格。
    通道深處傳來輕微震動，像是有人在遠處敲擊石壁。節奏很慢，一下，又一下。楚寒皺眉，右手緩緩收緊。殘劍的裂紋中滲出一絲溫熱，那是火種隨戰意蘇醒的征兆。
    就在這時，前方火光驟亮。
    數道身影再次出現，腳步整齊，踩在焦石上發出沉悶回響。為首的正是紅發青年，這一次他沒有笑，臉上多了幾分戾氣。身後兩人換成了陌生麵孔，身穿暗紅勁裝，胸口繡著一道扭曲的閃電紋路。
    “你們不該留在這裏。”紅發青年停在十步之外，右手一抬，火焰鎖鏈再度浮現，纏繞在他手臂上，如同活物般蠕動。“這是最後的機會。交出戰體印記，我可以讓你活著走出試煉場。”
    楚寒沒動，也沒回應。他的視線落在對方手腕內側——那裏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呈鋸齒狀，像是被雷電反噬留下。這種傷，隻有在強行融合異種真元時才會出現。
    “你在練雷耀的功法。”楚寒忽然說道。
    紅發青年瞳孔一縮。
    “天雷宗的《驚雷訣》講究引雷入體，淬煉神魂。可你血脈屬火，強行吸納雷暴真元，隻會讓經脈崩裂。”楚寒緩緩抬起殘劍，“你現在每一次出招，都在透支壽命。”
    “閉嘴！”紅發青年怒喝，手臂猛然一震，鎖鏈呼嘯而出，比之前更快、更狠！火焰在空中炸開，形成一片火幕，遮蔽視線。
    楚寒不動。
    就在鎖鏈即將命中瞬間，他腳尖輕點地麵，整個人向左斜掠三尺。動作看似簡單，卻恰好避開了主攻路線。與此同時，月璃袖中銀光一閃，月華鎖鏈如蛇尾甩出，精準纏住鎖鏈末端——那裏雷光正悄然凝聚。
    “果然。”她冷聲道，“第二次攻擊才是殺招。”
    鎖鏈劇烈掙紮，火焰與雷光交織爆裂，卻被月華牢牢壓製。那兩名勁裝男子同時出手，掌心噴湧出赤白雷焰，直撲二人側翼。
    楚寒低喝一聲，右臂金紋暴漲，虛影焱虎自背後浮現，雙爪一按，地麵轟然塌陷。一股衝擊波以他為中心擴散，將兩道雷焰震偏。碎石飛濺中，他已欺近左側敵人，殘劍劃過對方咽喉——那人隻來得及抬手格擋，護腕瞬間被斬裂，露出皮下一片焦黑經絡。
    “你的雷源已經失控。”楚寒盯著他，“再打下去，你會先死。”
    那人咬牙後退，眼中閃過恐懼。
    紅發青年臉色鐵青，猛地抽回鎖鏈，火焰與雷光盡數收回體內。他盯著楚寒，眼神陰沉：“你以為你贏了？這隻是開始。”
    “我不需要贏。”楚寒握緊殘劍，“我隻需要活著走到終點。”
    紅發青年嘴角抽動了一下，忽然笑了。他退後一步，對身後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迅速轉身，沿著通道疾行而去，腳步聲漸遠。
    楚寒沒有追。
    他知道對方不會真正拚命——至少現在不會。這些人要的是他活著進入焚血台，而不是死在通道裏。剛才的攻擊，更像是試探，測試他的反應速度、戰體強度，以及……對雷暴真元的感知能力。
    “他們在收集數據。”月璃走近他身邊，聲音很輕，“每一次戰鬥，都會被記錄下來，傳給幕後之人。”
    楚寒點頭。他能感覺到，這座試煉場無處不在的監視感。牆壁上的銘文、地麵的裂痕、甚至空氣中飄散的火塵，都可能是某種陣法的眼線。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虎爪烙印仍在發燙，但比之前穩定了許多。那一滴血融入階梯後，似乎激活了某種聯係。他隱約覺得，隻要他還站在這片區域，就能借助銘文的力量短暫抗衡外力壓製。
    “接下來怎麽辦？”月璃問。
    “往前走。”楚寒邁步向前，殘劍拖在地上，發出細微的刮擦聲，“他們越是阻攔，越說明前麵有東西不想讓我看見。”
    通道越來越窄，兩側石壁逐漸合攏，頭頂的火把也稀疏起來。走了約莫百步，前方出現一座拱門，門框由黑色玄鐵鑄成，上麵刻著一行古字：“非戰者止步”。
    楚寒停下腳步。
    門內漆黑一片，看不見盡頭。但他能感覺到一股壓迫感從中傳出，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深處等待。
    月璃靠近他耳邊，低語：“小心裏麵的空間波動。這扇門後的區域，可能已經被改造成陷阱。”
    楚寒沒答話。他抬起右手，輕輕撫過門框上的刻痕。指尖觸到凹槽的刹那，戰心火種猛地一跳。
    一道畫麵閃過腦海：無數身影跪伏在地，鮮血順著台階流淌，匯入一座燃燒的祭壇。一個披著黑袍的老者高舉權杖，口中念誦著古老的咒語。而在祭壇中央，站著一個背影——和他一模一樣。
    他收回手，呼吸微微一頓。
    “裏麵不是試煉。”他低聲說，“是獻祭。”
    月璃神色一凝。
    楚寒卻已抬腳跨過門檻。殘劍在掌心轉了個圈，劍尖指向黑暗深處。
    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回頭，隻見一名試煉弟子踉蹌跑來，滿臉驚恐。他看到楚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大聲喊道：“快走！第三關已經封閉！所有通過第二關的人……都被抓走了！”
    楚寒眉頭一皺。“誰抓的？”
    “是……是蒼焱虎族的執法隊！”那人喘著氣，“他們說發現了‘血脈汙染者’，要全部審查！你們快逃，不然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金屬碰撞聲，夾雜著低沉的號令。
    楚寒盯著那名報信弟子的眼睛，忽然問：“你是哪個宗門的？”
    那人一愣。“我……我是北嶺劍派的。”
    “北嶺劍派。”楚寒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可我記得，北嶺劍派今年沒人參加試煉。”
    那人臉色瞬間變了。
    下一瞬，他嘴角咧開，露出詭異的笑容。整個人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鼓起條狀物，像是有東西在體內爬行。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你說得對……我不是試煉弟子。”
    楚寒猛地將月璃推開！
    那人身體炸開，一團赤紅火焰衝天而起，化作一隻火鴉，雙翼展開足有丈許，眼中閃爍著雷光。它尖嘯一聲，俯衝而下，利爪直取楚寒頭顱！
    楚寒舉劍格擋，火鴉中途變向，一爪拍在殘劍上，巨大的力量震得他連退三步。虎爪烙印劇痛，火紋幾乎潰散。
    月璃揮袖打出一道月華，火鴉嘶鳴著避開，卻在空中盤旋不去。
    “幻形妖傀。”楚寒抹去嘴角一絲血跡，“他們連替身都準備好了。”
    火鴉再次撲來，速度更快。楚寒不再硬接，腳下步伐錯動，借著碎星步的殘影閃至側麵，殘劍自下而上撩出一道弧光。劍鋒劃過火鴉左翼，火焰頓時萎靡半邊。
    火鴉厲叫，猛然撞向石壁，瞬間融化消失，隻留下牆上一道焦黑爪痕。
    楚寒喘了口氣，盯著那道痕跡。他知道，真正的獵殺才剛剛開始。
    他轉身麵向拱門內的黑暗，一步步走入。
    月璃緊隨其後。
    殘劍的裂紋中，一縷赤金火絲悄然遊走，像是回應著前方未知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