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殘劍死死抵住地麵，虎口崩裂的血順著劍脊滑落，在石板上砸出一串暗紅。雷耀那一擊將他轟退數步，後背撞上擂台邊緣的結界，震得五髒翻騰，喉頭腥甜湧上，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他沒有倒。
    雙膝撐在焦黑的石麵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碎裂的指甲嵌進掌心。視線模糊了一瞬，又硬生生瞪開。就在那片晃動的光影裏，他看見雷耀身後三道身影正悄然逼近——三人呈品字形散開，手中雷光鎖鏈低垂，炸雷符已在袖中蓄勢待發。
    圍殺。
    不是為了奪勝，是為了徹底將他釘死在這方寸之地。
    楚寒咬牙，想撐身而起，可雙腿剛一發力，經絡便如被利刃割裂般劇痛。戰體表麵的火紋忽明忽暗，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他能感覺到體內真元近乎枯竭，戰意真核上的裂痕仿佛在緩緩蔓延，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內腑撕裂般的鈍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丹田深處那一縷戰心火種猛然熾燃！
    不是溫熱，不是灼燒，而是一種從骨髓裏炸開的滾燙，順著雙腿經脈一路衝上足底。刹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輕盈感自腳心升起，仿佛卸下了壓在身上多年的重擔。
    意識深處，一道虛影浮現。
    披甲持戟，身形巍然，一雙眼如烈日當空。那聲音不響，卻如洪鍾貫耳：“戰意未泯，天路可期！碎星步，走！”
    楚寒瞳孔驟縮，下一瞬，足尖一點地麵。
    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向側後方疾退，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身後三道雷光鎖鏈幾乎同時抽下，卻隻抽中一片空氣。一道殘影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緩緩消散，煙塵未落，他人已出現在三丈之外。
    三名試煉者動作齊滯。
    他們沒料到一個瀕臨崩潰的人，竟能爆發出如此詭異的速度。
    楚寒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可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清明。剛才那一閃，並非純粹靠意誌催動，而是身體在火種共鳴下，本能捕捉到了敵人的節奏破綻。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腳——足踝處隱隱浮現出三道淡金色紋路，一閃即逝。
    碎星步，突破了。
    “再來。”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芒。
    三人互視一眼，不再猶豫。左側那人猛然躍起，雷光鎖鏈橫掃而來，意圖封鎖上空退路；右側兩人則貼地疾衝，炸雷符在掌心亮起，準備以範圍殺傷逼他現身。
    楚寒不動。
    直到鎖鏈破風聲逼近頭頂，他才驟然啟動。
    這一次，他沒有直線奔逃，而是以Z字折線突進，每一步都精準踏在雷光未覆蓋的縫隙。左腳點地，右腳借力扭轉，身形如遊魚般滑過第一道電網；緊接著俯身低掠，避過貼地炸雷符引爆的氣浪，足尖在焦土上劃出半弧，再度提速。
    兩道殘影在他身後接連浮現。
    一人誤判位置，提前甩出鎖鏈，結果撲了個空，重心失衡前傾；另一人反應稍慢，炸雷符投擲偏移，炸在同伴腳下，震得對方踉蹌後退。
    就是現在！
    楚寒眼中精光暴漲，雙腿經脈再次被火種灌注，速度陡然提升至極限。他如流星掠空，繞至三人背後，手中“驚雷”劍未出鞘，僅以劍鋒劃過空氣，三股戰意震蕩波隨劍勢爆發，直擊三人護體罡氣樞紐。
    “砰！砰！砰！”
    三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三人護體真元瞬間潰散，胸口如遭重錘轟擊，齊齊噴出一口鮮血。還不等他們回神，一股巨力從背後襲來，將三人狠狠拋向擂台邊緣。
    防護陣法泛起漣漪，三人接連墜出，重重摔落在外圈石台上，再無戰力。
    全場死寂。
    楚寒拄劍而立，肩頭不斷有血滴落，在腳邊匯成一小灘。他沒有去看那三人，也沒有理會遠處雷耀凝重的臉色，隻是緩緩轉過身，望向角落裏的月璃。
    她仍靠坐在石柱旁，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微微顫抖，銀發垂落遮住了半邊臉頰。可即便如此，她依舊維持著雙手交疊於胸前的姿態，掌心月輪鏡微光未散，顯然還在運轉月華之力為他遮掩戰體氣息。
    楚寒一步步走向她。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刀尖上。戰體火紋已近乎熄滅，右手指節舊傷再度崩裂，血順著小臂流下，浸透衣袖。可他走得極穩，脊背挺得筆直。
    接近她的瞬間，他停下腳步，抬手將“驚雷”劍橫於胸前，劍鋒染血，卻依舊鋒利。
    他抬頭環視四周。
    雷耀站在原地，握劍的手緊了又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天雷宗長老立於高台，麵沉如水，指尖輕輕摩挲腰間玉佩。觀戰席上，無數目光匯聚而來，有震驚，有忌憚，也有貪婪。
    楚寒沒有說話。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回答。
    片刻後，他緩緩低頭，看向月璃。
    “還能撐住嗎？”他問，聲音低啞。
    她微微點頭，唇色幾近透明，卻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還……沒到極限。”
    楚寒盯著她看了兩息，忽然伸手，將她手腕輕輕握住。觸手冰涼，脈搏細弱，但仍在跳動。
    “那就再撐一會兒。”他說，“我不會讓他們靠近你一步。”
    話音未落，他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戰體深處，那縷火種竟再度震動起來，不是燃燒，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感應到了什麽。他猛地抬頭，視線穿過人群，落在擂台中央那枚懸浮的“雷霆之心”上。
    晶體依舊散發著幽藍雷光，可就在那一瞬，楚寒似乎看到其內部閃過一絲極細微的黑線，轉瞬即逝。
    九幽魔氣？
    他還未來得及細想，身後忽有破風聲傳來。
    雷耀提劍走來，步伐沉穩，眼神冷冽如鐵：“剛才那幾步，的確出乎意料。可你以為，憑這種程度的身法，就能贏我？”
    楚寒緩緩轉身，將月璃擋在身後，殘劍與“驚雷”並列橫於身前。
    “我不是要贏你。”他說，“我是要讓你知道，什麽叫——絕境反殺。”
    雷耀冷笑，手中驚雷劍緩緩抬起，劍尖指向楚寒眉心。
    空氣驟然凝滯。
    楚寒雙腿微屈，足踝處金紋若隱若現，碎星步已在體內悄然蓄勢。
    雷耀踏前一步，劍鋒微顫。
    楚寒右手指節收緊，血順著劍柄滑下，在石板上滴出第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