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成是非:你能看懂這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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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天日,不同的人。
王三豐並不知曉,他讓曹正淳捎回京城那句話,會給整個大明朝堂掀起何等驚天震撼。
巍峨的光明頂上,此刻被晚陽染成金紅,雲霧繚繞,如破碎的記憶,風過飛簷,銅鈴脆響,似在為逝者哀悼,又似在為新生慶賀。
剛剛落成的光明殿內,各大門派的豪傑弟子濟濟一堂,他們身上各色勁裝與斑斕衣袍交織,竟在殿內光影下,形成一幅鮮明又和諧的畫卷。
早已備好的素齋如同流水端上,各派弟子放下往日成見,圍坐共飲。
席間,起初的拘謹很快被劫後餘生的慶幸衝淡,歡聲笑語逐漸響起。
昔日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的對手,此刻竟能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甚至開始交流武學心得。
昆侖派弟子正與崆峒派高手探討拳法與掌法的發力竅門,武當的弟子也與華山弟子輕聲交流著劍招中的變化。
就連一向自視甚高的峨眉弟子,此刻也與天鷹教的弟子笑談著江湖上流傳的奇聞趣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題終究不可避免地,轉向了半旬前那場幾乎將整個江湖都埋葬的曠世大戰。
一名弟子端著茶杯,手腕微微顫抖,他神情恍惚,喃喃自語:“真不敢相信,我們……我們竟然真的從朝廷那鋼鐵洪流般的圍剿中活下來了……”
“此戰能勝,白眉鷹王前輩居功至偉!”另一人慨然接話,“若非鷹王在後方拚死襲擾神機營,動搖其軍心,我等正麵戰場,恐怕早已被轟成齏粉,後果不堪設想!”
“護龍山莊那天字第一號密探段天涯,他那手劍法究竟是何來路?幻影重重,快到極致,根本不似我中原武學路數!”
“比起那個,地字第一號歸海一刀的‘霸刀’才叫人心驚膽寒!那一刀劈下,斷情絕性,霸道絕倫!”
“你們忘了最後衝上山那名密探嗎?不知是何等武功,竟能讓一個活人變得金光燦燦,堅逾古銅,恍如寺廟裏的怒目金剛!”
“那又算得了什麽!”一個聲音激動起來,“鐵膽神侯朱無視的‘吸功大法’,才是真正的恐怖,那種將人一切力道化為己有的手段,簡直是所有武者的噩夢,根本無解!”
“哼!”一聲冷哼響起,“再無解的武功又如何?還不是被曾教主的‘乾坤大挪移’死死克製!最終還不是飲恨在曾教主一雙鐵拳之下!”
此言一出,滿堂瞬間靜默。
所有人的目光,如有實質,不約而同地匯聚向上首各大掌門那一桌。
最終,那一道道複雜、敬畏、好奇、探究的目光,盡數落在了端坐中央,神情淡然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這位曾教主……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何江湖之上,從未聽聞過這號人物?”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為何各大門派的掌門,竟會一致推舉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來坐這聯盟教主之位?”
“何止這些!你們誰能想明白,曾教主究竟與那老狐狸曹正淳達成了什麽驚天協議?竟能讓那個手握重兵、權傾朝野的東廠督主,如此幹脆利落地退兵離去!”
交談間,在場眾人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看向王三豐的眼神越發深邃,隻覺得這位新晉的‘曾教主’,渾身都籠罩在無法看透的迷霧之中,神秘莫測。
日頭漸西,金色的餘暉穿過殿門,為每個人的輪廓都鑲上了一道金邊,宴席也即將散去。
就在此時,一聲清亮的鴿哨劃破長空。
一隻神駿的信鴿穿過殿堂,精準無誤地落在了白眉鷹王殷天正的肩頭。
殷天正神情一肅,連忙取下信筒,展開信紙,隻看了一眼,臉上便爆發出難以抑製的狂喜。
殷天正霍然起身,聲音洪亮地回蕩在殿內:“曾教主!山下弟子來信,扼守各處要道的朝廷大軍,已經開始拔營,陸續散去了!”
崆峒鐵長老聞言,激動地一捋雪白長髯:“好!好啊!如今已過半月有餘,朝廷非但沒有再次興兵來犯,如今更是連山下的大軍都撤走了,看來,此劫,我等總算是渡過去了!”
昆侖掌門何太衝也長舒一口氣,對著王三豐抱拳,語氣真誠:“此番劫難,多虧曾教主運籌帷幄,力挽狂瀾。不僅救了我各派上下數百條性命,更願摒棄前嫌,與我等共抗外敵,這份俠肝義膽,何某,心悅誠服!”
“正是!”華山嶽不群緊隨其後,一臉正色,“曾教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胸襟氣度,以一己之力化解朝廷與江湖百年恩怨,實乃江湖之福!”
滅絕師太雖神色依舊冷峻,但也微微頷首:“但願曾教主能信守承諾,引領‘明教’與我等守望相助。“
王三豐抱拳一一回禮:“承蒙各位前輩信任,江湖本是一家,小子定當不負所托。”
話音落下,王三豐微微一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如今朝廷之事暫了,但各大門派的同道皆被強服‘三屍腦神丸’,此事如芒在背,必須盡快解決。”
“接下來,還望各派能聯合發布一道江湖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那殺人魔醫平一指給揪出來!”
眾人聞言,精神皆為之一凜,齊聲附和:
“自當如此!”
武當宋遠橋緩緩起身,白須飄動,眼中滿是欣慰:“曾教主,如今事了,我等已該離去了。”
宋遠橋的目光轉向後殿方向,“那護龍山莊‘黃字第一號’成是非……”
王三豐略沉思,道:“暫留他在這裏吧,有我看著,並未大礙。”
“如此,也罷!”
眾人不再多言,紛紛起身,吩咐弟子收拾行裝,在夕陽的餘暉中,相繼告別,身影漸漸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之間。
隨著最後一道身影隱沒在雲霧中,巍峨的光明頂,徹底重歸於平靜。
“我本江湖一過客,本不願過多參與。”
王三豐獨自立於殿前,任憑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袍,望著遠方連綿起伏、如巨龍脊背般的山脈,心中感慨萬千。
事情幾經波折,命運的洪流竟將他,一個局外人,硬生生推上了這‘明教’教主之位。
王三豐低聲自語,聲音被風吹散:“看來,我終究還是被卷入了這滾滾紅塵,身入江湖了。”
“也罷,如今,這光明頂,便算是我在這方世界的落足之地吧。”
王三豐收回目光,轉身,步伐沉穩地緩緩回到後殿之中。
那裏,一身精血燃盡,氣血虧空到極致,整個人都如風中殘燭般的成是非,還在等著他救治。
王三豐推開房門,甫一靠近,一股濃重到化不開的頹敗與死氣撲麵而來。
床榻上,成是非形容枯槁,昔日那一頭標誌性的、亂糟糟的天然卷發,此刻已然失去所有光澤,如一蓬枯草,其中竟還隱隱夾雜著刺眼的銀絲。
那張曾寫滿市井狡黠與玩世不恭的臉龐,此刻隻剩下死寂的灰敗。
他雙目無神,空洞地倒映著屋頂的梁木,仿佛他的魂魄,早已隨著燃盡的精血一同飄散,隻留下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王三豐默然片刻,凝視著他毫無生氣的臉龐,說道:
“你一身氣血,虧空殆盡,油盡燈枯。若要救你,必須下虎狼猛藥,以金針刺你周身大穴,強行榨出你這具軀體最後的潛能,方有一線生機。”
成是非毫無反應,眼神依舊空洞,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王三豐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言。
他將成是非的身子扶正,輕輕剝開他破舊的外衣。
衣衫褪下,王三豐的瞳孔驟然一縮。
隻見成是非那枯瘦的周身皮膚之下,竟密密麻麻地烙印著無數墨綠文字!
像是古老的符文,又像是某種神秘的圖譜。
“咦——”
王三豐發出一聲驚疑,他俯下身,凝神細細查看。
越看,他的神情越是專注,越看,他眼中的震撼越是濃烈。
他似乎從這詭異的圖譜中,看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王三豐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無法確定的顫抖:“這......這似乎是.......”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一直如死人般的成是非,在聽到他這句喃喃自語後,那具枯槁的身軀裏竟爆發出駭人的力量!
他猛然驚坐而起,一雙骨爪般的手死死攥住王三豐的手腕!
他渾濁的眼珠裏,燃起了兩簇幽綠的鬼火,死死盯著王三豐,幹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沙石摩擦般嘶啞的詰問:
“你……看得懂這些經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