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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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還掛在籬笆的酸棗枝上時,蘇野已經在磨那把鏽扳手了。
    她蹲在門檻邊,手裏捏著塊帶棱的青石,一下下蹭著扳手的斷口。
    鐵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積成一小撮銀灰色的粉末,像撒了把碎銀子。聽見身後動靜,她頭也沒抬:“井裏的水夠燒兩壺,灶膛裏留了火。”
    林硯“嗯”了一聲,走到灶邊。破鍋裏的水還溫著,她倒了半碗,指尖觸到碗沿的弧度——是昨晚蘇野用的那隻,豁口的地方磨得很光滑,邊緣泛著溫潤的光,顯然用了很久。
    喝到第三口時,院牆外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像有人踩碎了骨頭。
    林硯瞬間放下碗,手摸向門後的消防斧,木柄上的毛刺蹭著掌心。
    視線與蘇野撞在一起,她已經站起身,扳手在掌心轉了半圈,腳步輕得像貓,貼牆往門口挪,工裝褲的褲腳掃過地麵的灰塵,留下淡淡的痕跡。
    “可能是野物。”林硯壓低聲音,腦內快速思考著……昨晚的腐行者嘶吼集中在東南方向,此處離城區邊緣有三公裏,按移動速度推算,晨間出現零星感染者的概率是低於15%的。
    蘇野沒回頭,隻是擺了擺手,示意她別動。
    木門縫隙裏,一隻灰棕色的野兔竄了過去,耳朵上還掛著片酸棗葉,毛茸茸的尾巴在晨光裏閃了閃。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蘇野靠回門框,把扳手扔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廢料堆那邊有舊鐵絲網,我去剪點回來補籬笆。”
    林硯點頭,看著她翻出院牆的背影,軍綠色的工裝外套在晨霧裏晃了晃,像片被風吹動的葉子。
    視線落在院子東側的荒地上,雜草瘋長到半人高,根部纏著去年的幹枯藤蔓,像無數雙絞在一起的手。
    她蹲下身拔起一株,根莖上沾著的泥土帶著潮濕的腥氣,指尖撚碎一塊土坷垃,顆粒細膩,混著腐葉的碎末。
    “這裏地勢高,排水應該不錯。”她喃喃自語,像在評估一塊潛在的投資標的。
    念頭剛起就被壓了下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加固防禦,食物可以靠外出搜集,種植太耗費時間,風險遠大於收益。
    林硯站起身,轉身去收拾昨晚的狼藉——腐行者的殘骸得拖到遠處焚燒,否則會引來更多怪物,就像腐爛的肉會招來蒼蠅。
    蘇野回來時,胳膊底下夾著卷生鏽的鐵絲網,褲腳沾了不少泥,膝蓋處的破洞露出的皮膚上又添了道新劃痕。
    “看見西邊有煙柱,”她把鐵絲網往地上一摔,發出哐當聲,震得地上的灰塵都跳了跳,“不確定是人還是別的東西,今天得把籬笆紮嚴實。”
    林硯正在劈柴,斧頭起落間,木柴裂開的紋路很均勻。
    “我去撿些石塊,把院牆的豁口堵上。”她擦了擦額頭的汗,額角的碎發被浸濕,貼在皮膚上,“你弄完鐵絲網,我們去看看那口井的水質,要是能喝,就不用跑那麽遠找水源了。”
    兩人分工默契,像兩台咬合精準的機器。林硯搬石塊時,特意選了邊緣鋒利的,在院牆內側碼出半米高的矮牆。
    “這樣就算被撞開缺口,也能延緩一下。”蘇野蹲在旁邊捆鐵絲網,聞言抬頭看了眼,突然笑了笑:“你跟我師傅似的,總想著留後手。”
    日頭爬到頭頂時,籬笆補好了,鐵絲網上的倒刺閃著冷光,院牆豁口也堵得差不多,新砌的石牆透著股紮實的氣。
    蘇野從背包裏摸出半塊壓縮餅幹,掰了一半遞給林硯,餅幹邊緣掉下來的碎屑被她飛快地用手接住,塞進嘴裏。
    林硯嚼得腮幫子發酸,突然想起昨晚蘇野塞給她的兩袋真空餅幹,趕緊從背包裏翻出來:“這個,分你。”
    是奶油味的夾心餅幹,包裝上的卡通圖案被蹭得模糊不清,邊角卷著。
    蘇野捏著包裝袋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撕了個小口,咬了半塊,眼睛亮了亮:“比壓縮餅幹強。”
    風從籬笆外吹進來,帶著酸棗花的淡香,混著泥土的腥氣,空氣倒也難得的清新。
    林硯靠在新補的石牆上,看著蘇野把剩下的半塊餅幹掰成小塊,放在青石板上,大概是想留著當誘餌。
    “那邊的野草裏,好像有種能吃的野菜。”蘇野突然指著牆角,聲音裏帶著點不確定,“我師傅教過,葉子邊緣帶鋸齒的那種,焯水了能吃,就是有點澀。”
    林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綠色的葉片在風裏晃,像無數隻小手在招搖。她站起身走過去,蹲下身仔細辨認——葉片厚實,莖部有白色的漿汁,確實像末世前吃過的馬齒莧。
    “這種耐旱,要是……”又是那個念頭,她及時打住,轉頭對蘇野笑了笑,“摘點回來,今晚煮野菜湯?”
    蘇野眼睛更亮了,立刻找了個破籃子開始采摘,動作麻利得像隻啄食的雀鳥。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落在她身上,把她左耳那道疤痕照得很清晰,卻不顯得猙獰,反而像枚獨特的勳章,記錄著她在這末世裏的掙紮。
    林硯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突然覺得這農舍有了點活氣。
    灶膛裏的火劈啪響,院角的石塊堆得整整齊齊,連遠處偶爾傳來的嘶吼,都像是被這煙火氣濾過,沒那麽刺耳了。
    傍晚時分,兩人把最後一根鐵絲纏緊在籬笆樁上。蘇野拍了拍手,掌心沾著鐵鏽,突然往西邊看了一眼:“煙好像沒了。”林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天邊隻剩赤霧暈染的橘紅色晚霞,像塊被揉皺的綢緞,邊緣泛著金色的光。
    “不管是什麽,先顧好這裏。”林硯拿起斧頭,木柄上的汗漬被她蹭掉,“我去處理昨晚的殘骸,你燒點熱水?”
    蘇野“嗯”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林硯拎著斧頭走出院門時,看見她正蹲在井邊打水,水桶晃動的漣漪裏,映著一小片破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