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張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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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裹著細霜,林硯是被手腕的鈍痛拽醒的。
    傷口在夜裏掙裂了些,紗布浸得發暗,貼在皮膚上又冷又黏。
    她摸了摸枕邊的消防斧,金屬柄凝著層白霜,指尖一碰就打了個寒顫。
    蘇野已經在院子裏忙活了。
    鐵鏈被新擰的鐵絲纏得更密,接口處墊著塊廢鐵皮,晨光掃過,泛著青冷的光。
    她往籬笆樁上砸木楔,錘子落得又穩又重,樁子往土裏陷半寸,震起的細土混著霜粒落在褲腳,結成層薄冰。
    “醒了?”蘇野抬眼瞥她,錘子往地上磕了磕,抖掉木屑,“灶上溫著湯。我去廢料堆找幾塊鐵皮,土豆快熟了,你守著。”
    林硯起身往灶房走,陶碗裏的野菜湯還冒著熱氣,端起來時手腕一沉,傷口被扯得鑽心疼,湯灑了些在灶台上,騰起細白的霧。
    她“嗯”了一聲,低頭吹了吹碗沿的熱氣。
    湯裏飄著幾葉野菜,是蘇野昨天特意留的嫩芯。
    蘇野扛著撬棍消失在霧裏時,林硯轉身往菜地走。
    帆布下的土豆秧早沒了前些天的鮮活,葉片蜷著焦黃色,蔫得貼在土上,底下的地塊鼓成一個個圓包,土縫裏能瞥見點黃影,是塊莖頂得土皮發亮。
    她蹲下身按了按土包,硬邦邦的,邊緣的土已經鬆了,一碰就往下掉渣。
    往新翻的地裏澆了些水,是昨天從井裏提回來攢著的,水瓢碰到土塊,濺起細泥點。
    剛直起身,就聽見籬笆外傳來踉蹌的腳步聲,不是蘇野的沉穩,倒像有人摔了好幾跤,帶著粗重的喘息。
    林硯抄起消防斧躲到門後,透過縫隙往外看。
    霧裏跌跌撞撞走來個瘦影,穿著件過大的軍大衣,懷裏緊緊抱著個鐵皮罐,頭發上結著霜,臉凍得通紅。
    走到籬笆外幾步遠,那身影突然腿一軟,跪在地上,懷裏的罐子滾出來,在霜地裏磕出“哐當”一聲。
    【檢測到目標生命信號穩定,無病毒感染,攜帶物品:鐵皮罐(密封)、老式獵槍】
    麵板的提示跳出來時,林硯猶豫了下——這荒郊野嶺,一個丫頭片子帶著槍,太蹊蹺。
    “裏麵有人嗎?”那身影掙紮著喊,聲音又啞又抖,“求你們……讓我躲躲,後麵有人追……”
    林硯拉開籬笆門時,那丫頭突然往後縮了縮,懷裏的獵槍晃了晃——是杆老式單管獵槍,槍身鏽得厲害,一看就用了很多年。
    “我不是壞人,”她慌忙解釋,凍得發紫的手按住槍托,“我從采石場逃出來的,他們要搶我的罐子……”
    “采石場?”林硯的目光落在她膝蓋的傷口上,血痂混著泥,像是被鈍器打的。
    “被刀疤臉占了。”丫頭的聲音發顫,突然抓住林硯的胳膊,“他們說我哥藏了好東西,把他……把他打死了,現在追我要罐子……”眼淚突然湧出來,砸在鐵皮罐上,“這是我哥讓我藏的,說裏麵的東西能活命,可我實在跑不動了……”
    林硯拽著她進了院子,反手扣上籬笆門:“你哥是誰?”
    “我哥叫張峰。”丫頭的聲音突然頓住,盯著菜地裏的帆布,“你們……你們在種地?”
    她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張揉得皺巴巴的紙,“我哥臨死前塞給我的,說要是我能往南跑,就找有耕地的地方,說那裏或許有活法……”
    林硯展開紙,是張簡易地圖,上麵用炭筆標著從采石場往南的路線,終點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田字。
    原來張峰早留了後路,隻是沒來得及說清具體是誰。
    “這罐子裏是啥?”林硯踢了踢地上的鐵皮罐。
    “小米種。”丫頭抹了把淚,“我哥說這是最後的指望。”
    兩人正說著,南邊傳來腳步聲,帶著鐵器拖拽的聲響——是蘇野回來了。
    她扛著塊厚鐵皮走近,看見張梅時皺了皺眉,目光落在獵槍上:“這是?”
    “張峰的妹妹,從采石場逃出來的。”林硯簡明扼要,“刀疤臉的人在追她,十幾個,有槍。”
    蘇野把鐵皮往地上一放,發出“哐當”巨響:“我在廢料堆撞見他們了,問有沒有見過帶罐子的丫頭,原來是追她。”
    她往北邊瞥了眼,霧裏隱約有黑影在動,“他們跟過來了。”
    【檢測到刀疤臉團夥正往農舍移動,距離1000米,數量14,攜帶武器:獵槍×2、鋼管×10】麵板的提示紅得刺眼。
    林硯把電網電壓調高一格,鐵鏈發出“滋滋”的輕響,藍光在霜霧裏格外明顯。
    “會用槍?”她問張梅。
    丫頭點頭,手指摳著槍托的裂縫:“我哥教過,就是……手抖。”
    林硯想起麵板的“臨時賦能”功能——種玉米攢的12點生存點數,夠消耗5點提升她的穩定性。
    【是否消耗5點生存點數,臨時提升張梅射擊精準度30%】
    她在心裏默念“是”,張梅握著槍的手似乎穩了些。
    “等會兒聽我喊再開槍。”林硯拍了拍她的肩,“打腿,別浪費子彈。”
    日頭爬到頭頂時,北邊傳來槍響,“砰”一聲炸在霧裏,驚得樹上的霜簌簌往下掉。
    蘇野把剛釘好的鐵皮往籬笆上又敲了敲,沉聲道:“來了,藏好。”
    林硯拽著張梅躲到門後,蘇野舉著鋼筋貼在牆上,耳朵貼著冰冷的門板。
    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著粗啞的笑罵:“刀疤臉說了,找到那丫頭的罐子,今晚就有好東西吃!”
    【檢測到刀疤臉團夥已至300米,正呈扇形包抄】
    林硯盯著麵板上的數字,突然拽了拽蘇野的衣角:“電網能撐住嗎?”
    “能麻得他們站不穩。”蘇野的聲音壓得像耳語,“但子彈能穿鐵鏈,得等他們靠近。”
    張梅突然把獵槍舉到胸前,槍口對著籬笆縫,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林硯按住她的手,目光掃過菜地——土豆秧的葉子蜷成焦團,底下的土包鼓得更高,土縫裏的黃影越來越亮,是塊莖快頂破地皮了。
    外麵的腳步聲停在籬笆外二十米處,有人喊:“裏麵的人聽著,把丫頭和罐子交出來,不然拆了你們的破籬笆!”
    蘇野抓起塊石頭,猛地砸向籬笆外的空油桶。“哐當”一聲脆響,緊接著是“砰”的槍響,子彈打在鐵鏈上,濺起串火星,帶著刺鼻的鐵腥味。
    “在那兒!”有人喊著,腳步聲從四麵八方湧來,踩得霜地咯吱響。
    林硯盯著麵板上的距離——50米、30米、10米……她突然推了張梅一把:“打最前麵那個瘦高個!”
    張梅的獵槍“砰”地響了,子彈擦著籬笆飛出去,正打在瘦高個的小腿上。他慘叫著倒在地上,後麵的人頓時亂了陣腳,罵罵咧咧地往這邊湧。
    “媽的!給我打!”有人吼著,子彈像雨點般砸在籬笆上,鐵鏈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電網的藍光閃了閃,暗下去大半。
    【檢測到電網線路被打斷4處,穩固度降至40%】
    蘇野拽著她們往菜地跑:“這邊樁子鬆,他們準往這兒撞!”
    果然,外麵傳來“哐哐”的撞擊聲,籬笆樁被撞得直晃,蘇野剛釘的鐵皮發出“咯吱”的呻吟。
    林硯回頭看了眼土豆地,蔫黃的葉子下,土包鼓得快要裂開,土縫裏的黃影明晃晃的,卻沒真的露出來。
    “掀帆布!”林硯突然喊。
    蘇野一把扯掉帆布,蔫黃的土豆秧倒在地上,露出底下鼓起的地塊,土縫裏的黃影在霜光裏閃得人睜不開眼。
    “這是……塊莖?”外麵的人愣了愣,槍聲頓了瞬,“長得這麽快?”
    就在這時,麵板突然彈出急促的提示:【檢測到鐵皮腐行者正從北邊靠近,距離100米,受槍聲刺激,攻擊性極強】
    林硯抓起塊石頭,狠狠砸在旁邊的鐵桶上。“哐當”聲剛落,北邊傳來沉悶的嘶吼,像頭被激怒的野獸,震得地麵都發顫。
    “是那怪物!”外麵有人尖叫,腳步聲頓時亂了,“快跑啊!”
    林硯貼著籬笆縫往外看,霧裏,那個裹著鐵皮的黑影正撞向刀疤臉的人群,慘叫聲、槍聲、嘶吼聲攪在一起,像鍋沸騰的爛粥。
    “走!”蘇野拽著她們往地窖跑,“趁亂躲進去,等他們兩敗俱傷。”
    躲進地窖前,林硯回頭望了眼——土豆地在霜光裏亮得晃眼,蔫黃的葉子鋪在地上,底下的土包鼓鼓囊囊。
    不用等明天,現在就能感覺到,豐收已經攥在手裏了。
    地窖門關上的瞬間,外麵傳來第二聲槍響,緊接著是鐵皮腐行者暴怒的嘶吼。
    張梅抱著獵槍縮在角落,身子還在抖,眼裏卻多了點光。
    蘇野靠在石壁上喘氣,用袖子抹了把嘴角:“張峰這妹妹,夠堅韌。”
    林硯沒接話,隻是摸了摸腰間的軍刀——是蘇野塞給她的,鐵柄還帶著點溫乎氣。
    地窖外的嘶吼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