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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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著幹嘛!”
耶律璟再次喝道,“念出來!”
看著紙上的字,聽著耶律璟的怒喝,蕭思溫早已汗如雨下。
他抬眼看了看麵色陰沉到極點的耶律璟,擦了擦額頭的汗,猶豫良久後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開口道:
“太陽照,旌旗飄……”
正念著,卻聽得耶律璟幾乎咆哮般嘶吼道:
“沒吃飯嗎?”
“給朕大聲念,要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蕭思溫臉色已然一片煞白,嘴唇都完全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他可比誰都清楚麵前這個帝王的殺人手段!
隨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耶律璟就能殺死手下和近侍。
當初養鹿人弄丟三頭鹿,他就親手殺死七個養鹿人並梟首示眾。
因近侍拿餐具動作慢了一點,就被他當場用匕首刺死。
一個近侍因回家探望生病的妻子,他竟把其妻子殺死後蒸熟。
為了煉製丹藥,他甚至直接把近侍的胸膛剖開……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如今,他如此震怒,即使自己有背後的家族,隻怕也難逃一死!
唉,想到此,他心中頓時後悔不已。
如果當初主動出擊……
不對!
出不出擊都沒用,出擊是死於敵軍,就算不死,耶律璟也不會放過自己。
隻要自己還活著,就總還有希望……
想到此,他似乎再次找到了那麽一丟丟勇氣,強作鎮定地大聲念道:
“太陽照,旌旗飄,六歲皇子披戰袍。”
“跨駿馬,持長槍,要去幽州把賊蕩。”
“遼將思溫守城關,聽聞兵來心發慌。”
“閉門不敢出營壘,隻盼天黑躲躲藏。”
“睡王昏庸不管事,飲酒貪睡誤國邦。”
“中華兒郎誌氣高,擒來睡王牧牛羊。”
偌大的議事廳內,回蕩著蕭思溫的聲音。
待聲音落下,卻並沒有想象中的議論紛紛。
聽完這首童謠,整個大廳仍舊是一片死寂,甚至比之前更死、更寂!
“噠噠噠……”
腳步聲驟然響起,每一步似乎都牽動著那幫文武官員的呼吸。
更猶如一根銀絲,緊緊捆著蕭思溫的心髒,隨著步伐的靠近,心髒被勒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疼!
來到蕭思溫麵前,耶律璟歪著頭,似笑非笑道:
“朕問你,那六歲皇子是誰?”
蕭思溫想要擦汗,可剛準備抬手,卻還是顫顫巍巍收回了,顫抖道:
“是、是大周皇帝郭榮的兒子郭宗訓,聽說是前不久被立為太子,前幾天收到情報,說他又被封為大周行軍都統,攻占涿州城就是他的部署!”
蕭思溫的確前幾天就收到了這個情報,也詳細地調查了郭宗訓的信息。
當然他並不知道這些都是郭宗訓故意放出來的。
見耶律璟臉色愈發陰沉,他又連忙找補道:“不過臣覺得這都是謠言,就是想迷惑我們的,一個六歲稚子,怎麽可能……”
正說著,不料,耶律璟突然打斷道:“好啊,意思是一個六歲稚子,就把你嚇破了膽,連涿州都不守了?”
“陛、陛下,臣……”
“你不守瀛洲、莫州也就算了,易州丟了也無所謂,可那是涿州,是幽州的門戶,是重要的兩道樞紐……”
“陛下,臣實在是擔心中了敵人的奸計……”
“奸計?這就是敵人的奸計,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早就看到了這首童謠?”
“是……”
聞言,耶律璟突然大笑了出來:“所以,你們是不是以為瞞下來,朕就看不到了?”
蕭思溫欲言又止:“陛下,臣……”
耶律璟突然收斂笑意,目光驟然變得無比冰冷,像看一個死人一樣,看向蕭思溫:
“朕告訴你,不光朕看到了,沿途其他州縣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
“現在這童謠已經是天下皆知了!”
“你是天下皆知的縮頭烏龜,朕是天下皆知的睡王,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大周六歲的稚子,要抓朕去給他們放羊!”
蕭思溫似乎再也堅持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斷地磕著頭:
“陛下,這、這就是敵人的詭計,他們就是想故意激怒您……”
噌!
耶律璟突然抽出鑲嵌有寶石的匕首,蹲了下來,將那透著寒光的匕首貼在蕭思溫的臉上,陰鷙一笑:
“朕當然知道敵人就是想故意激怒朕!”
“但他成功了,朕已經被他激怒了!”
雖然匕首上什麽都沒有,但耶律璟卻仍舊像是擦拭髒東西一樣,把匕首在蕭思溫臉上來回摩擦著:
“一個六歲稚子,竟敢大放厥詞,要抓朕去給他們牧牛羊!”
“蕭思溫啊蕭思溫,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話音未落,蕭思溫臉上驟然出現一條細長的傷口,鮮血隨即滲了出來,滲在那寒光凜冽的匕首上。
蕭思溫臉色煞白,強忍著刺痛,一動不敢動,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冤枉啊,陛下,臣真的什麽都沒幹……”
耶律璟竟再次笑了出來,將匕首放在他的脖子上,將匕首上的血跡擦在他的脖子上。
蕭思溫那原本白皙的脖子,隨即留下了瘮人的血跡。
蕭思溫不敢動,完全不敢動!
他垂著眼,緊緊盯著還在他脖子上來回摩擦的匕首。
他知道,眼前這瘋子,隨時都可能將那匕首紮進他的脖子。
而且,耶律璟的語氣中依舊帶著笑意,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朕當然知道你什麽都沒幹!”
“可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沒幹,隻知道當縮頭烏龜,所以他們才敢如此大放厥詞!”
“若你敢主動出擊,若你能阻止他們拿下涿州,他們還有膽子大放厥詞嗎?”
蕭思溫的心已經早就提到了嗓子眼,隻感覺自己喘不上氣:
“陛下,臣錯了,陛下,求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
話音未落,耶律璟竟突然將手中的匕首一揮,蕭思溫頓時嚇得閉上了眼睛。
周圍大臣們發出的驚恐聲瞬間衝擊著他的大腦:
我真的就這麽死、死了……
可下一秒,他卻並沒有感覺到脖子上傳來疼痛。
他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竟直接癱坐在地上:
沒、沒事……
耶律璟死死瞪著蕭思溫,臉上浮現怪異的獰笑:
“你放心,朕不會現在就殺了你,朕會讓你親眼看看,看朕是如何奪回涿州,如何打出我契丹人的雄風!”
“到時候,朕會親手砍下你的頭顱,與那六歲稚子的腦袋一起喂狗……”
說罷,他猛地站了起來,大喝一聲:
“來人!”
“給朕把他押下去,幽禁在他府上,在朕奪回涿州前,不許他外出一步,更不許他死!”
話音剛落,兩名甲士便一路小跑著過來,像拖屍體般,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下,將蕭思溫拖了下去!
隨即,便再次聽到了耶律璟氣勢如虹的大喝聲:
“眾將聽令,立刻整軍,隨朕攻下涿州……”
一時間,所有文武盡數下跪。
但絕大多數人,包括主戰的耶律撻烈,主和的高勳等人,幾乎都止不住地暗自歎息:
失智了!
陛下已然徹底失智了!
敵人拿下涿州後,不僅不立刻攻打幽州,反而還故意激怒陛下,擺明了就要想讓我遼軍去主動攻打涿州。
但凡打過仗的,誰不知道守城的損失遠比攻城的少!
敵人就是想以逸待勞,在最大程度上消耗我大遼兵力!
唉!
可恨的是陛下明明知道這一點,卻自己都說被成功激怒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即便再怎麽想勸,也不會拿自己的腦袋去冒險啊……
就在“睡王”耶律璟親自整軍,信誓旦旦要奪回涿州時。
留守府內。
六歲的蕭燕燕眨了眨眼睛,看著門口披堅執銳的甲士,剛要往外走,竟直接被人一把抱了回來。
蕭燕燕回頭看去:
“耶耶,我想出去玩……”
見下人匆忙趕來,蕭思溫揮了揮手,遣散下人,抱著蕭燕燕徑直回了書房。
坐在書桌前,蕭思溫緊緊抱著女兒,溫柔地說道:
“燕燕乖,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咱們不要出去玩了好嗎?”
“那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玩?”
蕭思溫歎了口氣:“耶耶做了錯事,不能出去,你也不要出去,不然會有危險的……”
蕭燕燕追問道:“所以耶耶臉上的傷是因為做錯了事嗎?”
蕭思溫點了點頭,剛要開口,不料,蕭燕燕卻又被桌上的那張紙吸引了,然後抬起那粉雕玉琢的小臉,好奇問道:
“耶耶,您喜歡玩躲貓貓嗎?”
蕭思溫愣了愣,看了看桌上的紙條,嘴角不斷抽搐:
唉,就不該讓她那麽早學認字……
蕭燕燕又問道:“耶耶,睡王是誰啊?”
蕭思溫一時語塞:“額……”
蕭燕燕眨了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是我們的皇帝吧……”
蕭思溫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
蕭燕燕又道:“那您臉上的傷是他弄的嗎?”
蕭思溫又一次沉默了。
蕭燕燕再次追問道:“那這個六歲皇子是誰啊?”
“六歲就能跨駿馬,持長槍……”
這個問題能回答!
蕭思溫溫柔地說道:“他是大周的太子郭宗訓……”
蕭燕燕滿眼星星道:“他好厲害啊!”
“我也是六歲,他也是六歲!”
“不行,我也要和他一樣跨駿馬、持長槍,擒睡王、牧牛羊……”
蕭思溫連忙嚇得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別瞎說!”
可他剛拿開手,蕭燕燕就無比堅定地說道:“我一定要像這個郭宗訓一樣!”
“這樣耶耶臉上就不會再有傷了……”
蕭思溫猛地一怔,呆呆地看向女兒蕭燕燕。
不覺間,他竟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耶律賢送來的那副畫時,女兒說的那句話……
此時已然是五月中旬,正午的陽光甚是灼熱。
涿州城牆上,郭榮一身明光鎧甲,威風凜凜。
“訓兒,果然被你說中了,那遼國的睡王竟然真的一到幽州就迫不及待要來攻打涿州……”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好大兒郭宗訓,此刻正踮著腳夠夠兒地想往城下看。
但沒辦法,那雙小短腿實在太短了。
等郭榮注意到後,直接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好好看清楚!”
“那些就是大遼的精銳騎兵,是我漢人幾百年的心頭之患……”
郭宗訓放眼望去,數裏之外的曠野,早被遼兵蓋得沒了空隙。
玄鐵甲胄泛著冷光,連成片像剛凍硬的黑冰。
無數長槍豎著,風一吹,槍尖映的日光晃得人眼暈。
馬蹄踏地的悶響順著磚縫往上爬,震得指節發麻。
最前的“遼”字大旗,正隨著軍陣推進緩緩壓來,像條黑龍,張著血盆大口即將要吞掉自己所在的涿州城。
除了大閱兵,郭宗訓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撼的場麵。
但這肯定比大閱兵更震撼,畢竟下麵可是十多萬的遼軍!
郭宗訓隻覺得頭皮發麻,身體都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
以至於抱著他的郭榮以為好大兒是害怕了,於是連忙安撫道:
“訓兒,別怕!”
“有父皇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不料,他話音未落,郭宗訓卻興奮地看向老爹:“原來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戰前畫麵啊……”
郭榮愣了愣:“冷兵器?”
“什麽是冷兵器?”
“難道還有***嗎……”
當然有!
東風5C夠不夠熱?
郭宗訓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轉移話題,看向一旁的張永德:
“張點檢,差不多了!”
張永德當即領命,連忙吩咐手下……
很快。
已然接近涿州城門的遼軍,停下了推進的腳步。
大軍正前方的耶律璟一身鎧甲,無比威嚴。
他看向涿州城頭,卻見城門兩側的城牆上,竟突然放下了兩個巨大的布幔!
耶律璟皺了皺眉,抻著脖子往前看:
“耶律撻烈,你幫朕看看,那兩塊布幔上是不是寫著什麽字?”
耶律撻烈也抻著脖子往前看,仍是看不清,於是“駕”的一聲,策馬向前奔去。
很快,他便又疾馳回來,看向耶律璟,麵色有些猶豫。
耶律璟皺了皺眉:“那上麵寫的什麽?”
耶律撻烈張了張嘴,還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耶律璟似乎徹底失去了耐心,直勾勾地看向耶律撻烈,沉聲道:
“朕問你話呢?”
“沒聽到嗎?”
“那上麵到底寫的什麽?”
耶律撻烈勸道:“陛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耶律璟徹底怒了:“休要廢話,趕緊說!”
耶律撻烈歎了口氣,道:“陛下,上麵寫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