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10·6】毀滅萬物的意誌

字數:8045   加入書籤

A+A-


    第二幕【10·6】
    飛行器平穩降落在王子大酒店頂層那寬闊的停機坪上。引擎的嗡鳴逐漸低沉,最終歸於寂靜。木溪文護送著周雪妍,乘坐高速電梯直達大廈底部。她的家位於市中心這棟摩天巨構的上層區域,那裏被規劃為奢華的公寓式酒店單元。
    “雪妍,你家……是在這上麵的酒店式公寓裏?”木溪文仰望著燈火通明的高層,問道。
    “嗯,”周雪妍點頭,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清晰,“我父母早年買下了其中一間,算是……固定的落腳點。”她停頓了一下,夜色中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與期待,“今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上來住。”
    “啊這……”木溪文的臉頰瞬間如同被火燎過般滾燙,心跳驟然失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語速飛快地拒絕,“還……還是算了吧!飛機引擎已經預熱了,在等我返航呢!再說……我一個男的,這麽晚去你家……不合適!我……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他如同身後有猛獸追趕般,猛地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角回蕩。然而,跑出十幾米後,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刹住腳步,驀然回首。
    夜色清朗如洗,迢迢星河鋪展在天幕。清冷的星輝與遠處都市的霓虹交織,勾勒出周雪妍依舊佇立在原地的身影。她煢煢孑立,纖細的身形在巨大的建築背景和浩瀚星空下,顯得格外單薄、寂寥。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穿透夜色,牢牢地鎖在他身上,仿佛一座凝固的、等待的燈塔。
    這無聲的凝望,像一柄柔軟的錘,重重地敲在木溪文的心上。那份在貝加爾湖畔未能出口、在夢境深淵中得以升華卻又被現實怯懦壓下的情愫,此刻如同沸騰的岩漿,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那句在心底排練了無數次的“我喜歡你”在喉頭劇烈翻滾,帶著灼熱的溫度,卻最終……還是被他用盡力氣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飽含著遺憾、承諾與笨拙溫柔的肺腑之言,在寂靜的夜空下清晰地響起:
    “雪妍!如果……如果能溯洄時光,回到當年我不得不離開學校的時候……我一定……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隨時隨地聯係你!所以……”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夜空中所有的勇氣,“以後……我們要隨時隨地的待在一起,好嗎?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逛街,一起……共度所有平凡的時光……可以嗎?”
    清冷的夜風中,她的回應帶著一種穿透距離的、斬釘截鐵的明亮:
    “嗯!”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有力,如同誓言,“一言為定!”
    “好!”木溪文心中的巨石仿佛瞬間落地,化作一片溫熱的柔軟,“你快回家吧!夜已深了!”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兩人不約而同地、使勁地朝對方揮舞著手臂。手臂擺動的幅度很大,仿佛要將心中翻湧的、無法用言語盡訴的情愫,都寄托在這用力的揮別之中。星光下,那揮舞的手臂如同告別的儀式,也像是對未來約定的無聲確認。
    終於,木溪文深深看了一眼那個星輝下的身影,毅然轉身。他的步伐不再倉惶,而是帶著一份沉甸甸的、溫暖的篤定,大步流星地走向等候的飛行器,融入了都市璀璨而迷離的燈火深處。
    周雪妍佇立在清冷的夜風中,目送著木溪文的身影融入遠處都市迷離的光影,直至徹底消失。一絲無聲的笑意在她唇邊悄然綻放,帶著溫存,也帶著難以言喻的堅定。她輕聲低吟,古老的詞句仿佛穿透時空,映照著此刻的心境:“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拿出手機,屏幕亮起柔和的光,映照出兩人在貝加爾湖畔的合影。照片上,他們的頭自然地依偎在一起,笑容純粹,姿態親昵,宛若一對沉浸在愛河中的戀人。她久久凝視著屏幕,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木溪文在照片中的輪廓,仿佛要確認他的存在。良久,一股沉甸甸的決意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凝結,如同淬火的星辰:“溪文……” 她在心底無聲地起誓,“我定要……扭轉那加諸於你的宿命軌跡。”
    木溪文回到自己空寂的居所。本想順路購置一部新的智能通訊器——先前那部已在緊急關頭當作誘餌犧牲,如今手中隻剩一部僅具基礎通話功能的老舊設備。然而街市已沉入深夜的寂靜,店鋪盡數閉門。“明日再購也不遲,”他無奈地低聲自語,帶著一絲懊惱,“真是……眼下隻得先查看終端了,早知該扔這老古董!” 洗漱完畢,躺臥在黑暗中,白日的情景與未來的憧憬不受控製地在腦海翻騰。幻想著若真能與她攜手同行,那時便能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感受彼此掌心的溫度;或許……還能在無人處交換一個青澀而甜蜜的輕吻;甚至,在情到濃時,共享更親密的肌膚相親的溫存……思緒至此,一股強烈的羞赧瞬間攫住了他,仿佛內心隱秘的角落被驟然照亮,整張臉如同被烈火炙烤般滾燙發紅。他難為情地將臉埋進枕頭,無聲地笑了。
    方才臨別時那番話,算是表白嗎?似乎……並不算直白。罷了,他轉念又想。縱然身處殘酷無情的戰爭陰霾之下,人心深處對溫暖與聯結的渴求卻永不熄滅。時光如同靜水深流,讓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隨歲月自然沉澱、生長,終有一日,定能水到渠成,與她真正相守。待到那一日來臨,他心底的喜悅必將滿溢而出,臉上的笑容,定會如同破曉時分最燦爛的晨光,毫無保留地綻放。
    2019年2月13日清晨七時 SH市木溪文寓所
    木溪文自沉睡的深淵浮起意識。昨夜臨睡前,他嚐試著再次進入那片奇異的意識空間,竟真的成功了。此刻,他正與那位超然的存在——兮若,在如夢似幻的維度中相對而坐。經曆了與周雪妍的貝加爾湖之夜,少年心事如春水初生,他忍不住向這位“姐姐”傾訴:“姐,我……似乎有了心儀的女子。”
    “哦?”兮若的聲音帶著一絲空靈的笑意,“是何方神聖,能入我弟弟的眼?”
    “她叫周雪妍。”木溪文提起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溫暖的弧度。
    “周雪妍……”兮若沉吟片刻,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時空,“阿文,你……相信輪回嗎?”
    “輪回?”木溪文一怔,這問題超出了他慣常的認知範疇,“這……我未曾深究。”
    “那……且聽我講一個故事吧,”她的聲音變得悠遠,如同來自時間之河的源頭,“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被遺忘的紀元,有一位少女,在命運長河的偶然拐點,邂逅了一位少年。星辰為證,山川為媒,他們彼此傾心,靈魂相契……”
    “最後,”木溪文帶著對美好結局的期許插話,“他們是否攜手相伴,直至時光盡頭?”
    “不,”兮若輕輕搖頭,眼中掠過一絲亙古的憂傷,“那少年……最終離開了她。”
    “為何?”木溪文追問,心中已隱隱感到一絲沉重。
    “因為……”兮若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無奈,“他說,他背負著不可推卸的使命,必須踏上拯救蒼生的荊棘之路。”
    “這……”木溪文內心一時語塞,隻覺得這情節仿佛古老戲劇中的悲愴一幕。
    “那少女,便是我。”兮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木溪文的靈魂,直抵那塵封的記憶,“在那段短暫如朝露的時光裏,我交付了此生唯一的情愫。然而他……終究選擇了離去,隻留下一個關於‘責任’的沉重背影。”
    “那他……真是……命運殘酷的捉弄,”木溪文有些憤懣,望著眼前這位擁有超越塵世之美的存在,“兮若姐你這般容顏,這般心性,他竟……未能珍視?”
    “是啊,他或許……未能真正珍視,”兮若凝視著木溪文的眼睛,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不過……他亦是被更宏大的枷鎖所困,被更沉重的命運所驅策。阿文,若換作是你……我該如何自處?”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曆經滄桑後罕見的迷茫。
    “這……”木溪文感到一陣無力,這橫跨萬古的情殤,遠非他所能開解,“姐,這問題……我亦無解。隻是……他當時……可曾真心愛過你?”
    “他愛過,”兮若的回答沒有半分遲疑,帶著一種鐫刻在靈魂上的確認,“是他親口,在我靈魂深處烙下的印記。”
    “我……”木溪文更加不知如何回應,“姐,這……已是多麽久遠的往事了?”
    “大約……六萬餘載光陰流轉。”她抬手,將一縷垂落的發絲輕柔地攏至耳後,動作間帶著一種沉澱了無數歲月的優雅與寂寥,“然而於我而言,那離別之痛,那誓言猶在耳畔的溫存,清晰得……恍如昨日重現。”
    “那……那個人……後來……”木溪文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兮若的聲音陡然變得極輕,如同夢中的囈語,幾不可聞,“或許……早已湮滅於時光塵埃;或許……仍在無盡輪回的漩渦中漂泊,與他彼時心尖上的女子,共度著一段又一段的塵世悲歡……隻是這些,於現在的我……都已不再重要了……”那尾音飄散在虛無中,帶著一種被時光磨礪至透明的絕望。
    木溪文心頭湧起巨大的悲憫。這何嚐不是最深刻的悲劇?愛意未泯,斯人已遠,獨留一人守望永恒的孤寂,連成為替代品的資格都無從談起。“姐……”他喉頭發緊,隻能發出一個無力的音節。
    “我明白,”兮若仿佛洞悉了他的心緒,唇角牽起一絲極其淺淡、卻無比蒼涼的弧度,“我會學著……將他遺忘。隻是……”她的聲音低如塵埃,帶著一種超越凡人理解的沉重,“這遺忘的旅程……需要比星辰誕生更久遠的時間……需要……很久、很久……”那低語,如同一聲穿越了六萬年光陰的歎息,最終沉入這片意識維度的無邊寂靜。
    木溪文怔怔地望著她,那跨越數萬載光陰的孤寂與守望,沉重得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其實,我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孤寂,”兮若仿佛能洞穿他心底的悲憫,唇角浮現一絲看透滄桑的淡然笑意,聲音如同穿過時間長河的低語,“縱使歲月漫長如星河傾瀉,隻因知曉他的存在,那些億萬個日夜,便仿佛隻是須臾的彈指一揮。我能感應到他的氣息,如同星辰感知著遙遠的光源,他就在這浩瀚宇宙的某個角落,存在著,生活著。我選擇不去尋覓,並非遺忘,而是……不願驚擾他可能擁有的、平靜凡俗的生活軌跡。隻要他能享有塵世的幸福與安寧,於我而言……便是歲月盡頭,最大的慰藉與滿足。”
    聽著這番超越凡人理解的、以永恒為尺度的深情與成全,木溪文心頭翻湧的波瀾漸漸平息。與她這份橫亙時光長河、守望卻不相擾的悲壯愛情相比,自己那點少年情愫與患得患失,仿佛渺小如塵埃。隻是這彌漫在意識空間中的、帶著亙古悲情的氛圍,讓他本能地想要逃離。他向來不喜沉溺於哀傷。
    “兮若姐,”他試圖將話題引向更貼近自己的領域,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對未知情感的探求,“那……如果一個女孩,心儀一個男孩……會……是什麽樣的心境?”
    兮若的目光變得柔和,仿佛被這個問題帶回了某種更輕盈的時光。她抬手,指尖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動作帶著一種詩意的儀式感:
    “當你望見他眉宇間舒展的笑意,你的心湖便會不由自主地漾開溫暖的漣漪,仿佛陽光穿透了雲層,那份喜悅是共通的,發自心底。而當他遭受苦痛,眉頭緊鎖,或是傷痕累累,你的心……便會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緊緊牽引,感同身受般地揪痛起來,仿佛那傷,也烙印在了自己的靈魂深處。”她描述著,眼中帶著一種洞悉了生命本真的清澈。
    “哦……”木溪文若有所思地應著,心中卻暗自嘀咕:人心隔肚皮,我又怎能真正知曉他人所想?他習慣性地尋求更“實在”的路徑,“那……有沒有什麽……更直接的……嗯……‘偵測’方式?”
    “喂……”兮若被他這過於“務實”的提問逗笑了,清越的笑聲在意識空間中回蕩,“為何要這般刨根究底?你這語氣……倒像是在執行什麽機密的情報刺探任務?”
    “這個……”木溪文頓時有些窘迫,撓了撓頭,露出一個混合著少年靦腆與軍人本色的笑容,“大概是……職業本能作祟吧。”
    “傻瓜,”兮若的笑意更深,帶著洞悉一切的溫柔,“去凝視她的眼眸。若她心中有你,那份情意,必定會化作靈魂之窗最璀璨的輝光,你定然能從中清晰地感知到那份獨一無二的、為你而生的暖流與悸動!”
    徐微明猛地睜開雙眼,意識如同被巨浪拋上現實的礁岸。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瞬間將他拖入了比噩夢更可怖的深淵——
    木溪文跪在焦灼的廢墟之上,懷中緊抱著周雪妍。少女的身體軟若無骨,曾經靈動的眼眸此刻空洞地凝固著,望向灰燼彌漫的天空,未曾閉合。刺目的鮮血如同妖異的藤蔓,浸透了她的衣衫,更在木溪文的手臂、前襟暈開大片驚心動魄的暗紅。木溪文仰天嘶吼,那聲音已非人聲,是靈魂被徹底撕裂後發出的、混合著極致絕望與毀滅欲望的咆哮,震蕩著瀕臨破碎的世界。緊接著,狂暴的、仿佛擁有生命的火焰驟然從他周身噴薄而出,如同地獄深淵伸出的複仇之手,瞬間將他和懷中的少女吞噬!
    那焚盡一切的烈焰,帶著毀滅萬物的意誌,如同狂潮般向徐微明洶湧撲來。他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等待那焚身蝕骨的劇痛降臨……然而,預想中的灼燒感並未出現。
    當他帶著劫後餘生的戰栗再次睜眼,景象已驟然切換——
    蕭怡跪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因巨大的恐懼和哀求而劇烈顫抖。她仰望著前方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木溪文。他高高在上地矗立著,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冰冷如鐵的威壓。蕭怡的嘴唇翕動,發出無聲的悲鳴,雙手徒勞地伸向木溪文,卑微地祈求著什麽。
    “不!隊長!你不能這樣做!”遠處,梁自成撕心裂肺的呐喊穿透死寂的空氣,帶著最後一絲徒勞的掙紮。
    “她死了……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木溪文發出一串癲狂的大笑,那笑聲扭曲而空洞,如同金屬刮擦著墓碑,“你們……不過是塵世間的螻蟻!螻蟻若不俯首稱臣,等待你們的,便隻有——徹底的湮滅!”他的聲音如同末日的審判,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蕭怡!不!放開她!蕭怡——!”徐微明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卻絕望地發現自己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絲毫動彈不得。他隻能目眥欲裂地看著幾名散發著金屬寒光的機械士兵,如同拖拽一件無生命的物品,粗暴地將哭喊掙紮的蕭怡拖向未知的黑暗深處。直到此刻,徐微明才駭然發覺,視線所及的整個世界,已然陷入一片煉獄火海!無數巨大的火山如同地獄的瘡疤,從撕裂的大地深處狂暴地隆起、噴發,熾熱的岩漿如同憤怒的血河,肆意奔流,將人類引以為傲的文明圖景——摩天樓宇、道路橋梁、繁華都市——無情地吞噬、熔化,將一切推回蠻荒原始的焦土。
    下一刻,空間的扭曲感再次襲來。
    徐微明發現自己置身於光軍之城的核心會議室。這裏曾是戰略決策的聖殿,此刻卻已化為血腥的屠宰場!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鏽味(血腥味)彌漫在曾經潔淨的空氣裏。他驚恐的目光掃過曾經並肩作戰的同袍——
    梁自成倒伏在巨大的戰術沙盤旁,沙盤上精致的模型被鮮血浸透、染紅;木誠倚靠著斷裂的合金牆壁,胸前一個巨大的創口仍在汩汩湧出暗紅色的生命之泉;馬士琪倒在他的終端操作台前,破碎的眼鏡片下,那雙總是閃爍著理性光芒的眼睛永遠失去了焦距;更遠處,雅軒纖細的身影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蜿蜒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泊,那象征著生命力的鮮紅,正與其他同伴流淌出的血液,在地麵無聲地交匯、滲透……
    “溪文……”雅軒殘存的意識讓她發出微不可聞的呢喃,鮮血從她蒼白的唇角不斷溢出,生命的光輝在她眼中急速流逝,“你真的……要親手……終結我嗎……為什麽……”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的疑惑與深入骨髓的悲傷。
    木溪文的身影如同死亡的陰影,緩緩籠罩在雅軒上方。他俯下身,那張曾經堅毅果敢的臉龐此刻已被一種非人的、純粹的毀滅意誌所扭曲。他的雙眼,已然完全轉化為深邃、粘稠、不祥的黑紅色,如同凝固的深淵之血,裏麵翻滾著瘋狂與無邊的黑暗。他貼近雅軒那雙漸漸失去生命光澤、映照著他惡魔般麵容的眼睛,唇齒間呼出的氣息仿佛都帶著硫磺與死亡的味道,聲音低沉而充滿褻瀆的愉悅:
    “我們……會再相見的……哪怕……是在地獄的最底層……”
    話音落下的瞬間,木溪文爆發出一陣更加癲狂、更加刺耳的大笑!那笑聲不再是人類的聲音,它穿透了會議室的合金壁壘,穿透了燃燒的世界,如同億萬怨魂的尖嘯,深深地烙印在徐微明的靈魂深處,瘋狂地回蕩、撞擊,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