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風雲 第38章 受命除害,重回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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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起亮往前湊了兩步,右手高高豎起大拇指,指節都繃得發白,語氣裏滿是佩服:“陳林,你是好樣的!我潘起亮,以後服你!”
    “小鏡子,你這是想怎樣?”翟老摳的聲音突然插進來。他眯著小眼,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目光在潘起亮身上打轉,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這就改換門庭了?”
    陳林轉頭看向翟老摳。
    剛才在入會儀式上,總覺得這人眼神不正,透著股市儈的精明。
    可聽劉麗川介紹完他管賬的身份以及他的經曆,不知怎的,倒覺得順眼了些——至少是個幹實事的人。
    “對了,小鏡子,”陳林收回目光,看向潘起亮,語氣比剛才輕鬆了些,“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你被提走之後,鐵良就把我放了。”潘起亮抓了抓後腦勺,語氣隨意,“反正挨打的是他,隻要他不追究,縣令才懶得管這破事。”
    “這次多謝你了。”陳林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要不然,我在縣衙大牢還得吃些苦頭。”
    潘起亮卻突然沉了臉,眼神裏滿是愧疚,聲音也低了些:“是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
    他說的是陳林被帶走那天的事。
    可當時他自己也在獄裏,根本幫不上忙——而且那時候,也沒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陳林。”劉麗川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他輕輕歎了口氣,眉頭微蹙,語氣比剛才嚴肅了幾分,“人是不是你殺的,現在其實不重要。關鍵是,府衙是不是還在追著這事兒不放。”
    “練廷璜嗎?”陳林愣了一下,眼神裏滿是不解,“他為何要關注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小人物?你現在可不是小人物了。”劉麗川突然笑了,語氣裏帶著幾分感慨,“現在外麵都在傳,你是租界金手指,能點石成金。剛剛又傳出消息,說你是顧老爺子的忘年交——顧福昌啊,那可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絲商,商界泰鬥!”
    陳林被這話聽得有些恍惚。
    自己有這麽厲害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夠低調,隨時能扮豬吃老虎。
    可誰曾想,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人給他披上了一層虎皮。
    “川哥有什麽建議嗎?”陳林沒再糾結名聲的事,依舊用“川哥”稱呼劉麗川,語氣裏帶著幾分請教。
    劉麗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冷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冰冷:“這件事是練廷璜盯著,沒別的辦法——隻能幹掉練廷璜。”
    陳林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幹掉一個知府?劉麗川這膽子,也太大了。
    劉麗川本以為陳林會膽怯,甚至會拒絕。
    可陳林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愣了一下,反倒說不出話來。
    “我想知道,練廷璜這人怎麽樣?”陳林往前湊了湊,眼神裏滿是認真,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一件尋常事。
    “這個人剛上任不久,”劉麗川頓了頓,語氣裏滿是厭惡,“但已經做了好幾件傷天害理的大事。他跟來滬的粵商勾結,侵吞本地人的產業,還幫著粵商掩飾販賣煙土的事——可謂是血債累累。”
    “既然如此,那就沒問題。”陳林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自信的笑,語氣篤定,“我隻需要小鏡子協助我,一周之內,解決掉練廷璜。”
    劉麗川沒再多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眼神裏帶著幾分認可。
    接下來的會議,劉麗川沒留下陳林。
    他叫來了劉麗華,讓她帶陳林回自家客棧休息。外麵已經夜深人靜。
    月亮躲在雲後麵,隻漏出一點微弱的光。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咚——”,敲了兩下,是二更天了。
    陳林跟著劉麗華上了一艘小船。
    剛坐穩,周秀英就從後麵跑了過來,嚷嚷著一起走。
    陳林離開後,倉庫裏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翟老摳皺著眉,麵色凝重地看向劉麗川,語氣裏帶著幾分擔憂:“這事兒,本來該我們去做的,交給一個孩子……”
    “你還把他當孩子啊?”劉麗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剛才是誰說,要把紫把頭的位置讓給人家的?”
    一旁的周立春也皺著眉,麵色凝重:“練廷璜那人,膽小心細,我們這麽久都沒找到機會。陳林他……能辦到嗎?”
    潘起亮也湊了過來,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安:“會首,陳林該不會是想讓我進府衙刺殺吧?不是我小鏡子慫,我真沒那個能力。”
    “你們要相信陳林。”劉麗川的語氣很堅定,“我以前也隻把他當一個大男孩,可每次都錯了。這次,就當是對陳林的一次試煉。”
    他看向潘起亮,語氣放緩了些:“小鏡子,你放心,陳林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讓你去送死的。你隻要配合好他就行。”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周立春,語氣嚴肅:“立春,你們離鬆江府城近,要是需要,你們也協助一下陳林。”
    周立春立刻雙手抱拳,躬身應道:“自當如此!練廷璜的事情,本就因我們而起。”
    ……
    河邊。
    三人上了船,周秀英一把從劉麗華手裏搶過船槳。
    她劃船的技術確實不錯,又穩又快,小船推開平靜的河麵,水花“嘩啦”一聲散開,像是打開了兩扇透明的大門。
    河麵上靜悄悄的,隻有船槳劃水的“吱呀”聲。
    陳林沒開口,劉麗華也不好當著周秀英的麵跟他說話,隻能低著頭,看著水麵上的倒影。
    倒是周秀英先打破了平靜。
    她一邊用力劃著槳,一邊看向劉麗華,語氣裏帶著幾分期待:“麗華姐,陳林說要賠我十件衣服,明天你帶我去你們店裏挑選,好不好?”
    “十件衣服?你穿得過來嗎?”劉麗華轉頭看向她,語氣像是個嚴厲的大姐姐,卻又帶著幾分寵溺,“更何況,我們店裏都是大小姐穿的衣服,你天天在船上跑,那種衣服你穿不了。”
    “我不管!”周秀英噘著嘴,手上的力氣又大了些,“他說好的,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明天我帶你去扯點好布料,幫你做幾身便是。”劉麗華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軟了下來,“剩下的,讓他給你現錢。”
    陳林也跟著點了點頭,語氣隨意:“我的錢放在你麗華姐那裏,你跟她要就好。”
    說完,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話聽著,倒像是把財政大權交給了劉麗華。
    周秀英轉過頭,臉上帶著壞笑,語氣裏滿是調侃:“啊哦!我知道了!你們倆已經私定終身了,對不對?”
    說著,她又突然板起臉,看向劉麗華,語氣裏帶著幾分委屈:“誰說嫁人要先跟我說的?都是騙人的!”
    “你瞎說什麽呢!”劉麗華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連脖子都泛著粉色。
    這對玻璃姐妹花,友誼的小船真是一碰就碎。
    陳林趕緊閉上嘴巴,低著頭,假裝看水麵——這種時候,他可不敢插嘴。
    到了劉家,陳林先去看了苗苗。可現在已經很晚了,苗苗早就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呼吸很均勻。
    她的臉頰比幾天前又圓潤了些,肉乎乎的,看起來很可愛。
    照這個速度下去,怕是要變成個胖丫了。
    陳林心裏想著。
    苗苗年齡還小,除了讓他分心,什麽忙都幫不上。可每次看到苗苗,他作為兄長的責任心就會被激發出來——這是他在這個亂世裏,奮鬥下去的唯一動力。
    第二天一早,陳林突然覺得鼻子一陣窒息,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他猛地睜開眼,還以為自己又溺水了。
    等清醒過來,才發現是苗苗正趴在他身邊,用小手捏著他的鼻子。
    “哥,你啥時候回來的?”苗苗見他醒了,立刻鬆開手,湊到他跟前,眼神裏滿是好奇,“今天租界沒事情嗎?”
    小姑娘顯然不知道,自家兄長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危機。
    “怎麽能沒事呢?”陳林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苗苗睡得亂糟糟的黃毛,語氣裏帶著幾分溫柔,“哥還要去賺錢,給苗苗買好吃的。”
    “不,哥哥!”苗苗突然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認真,“苗苗不要好吃的,能填飽肚子就行。苗苗要跟哥哥在一起。”
    她說著,眼眶慢慢紅了:“爹死了,娘沒了,二哥也找不到了。苗苗和大哥,不能再分開了。”
    話音落,眼淚水瞬間蓄滿了她的大眼睛,晶瑩剔透的,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
    陳林的心瞬間就軟了。
    他伸出手,把苗苗抱進懷裏,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在哄小孩:“苗苗乖,哥哥最近找人幫咱家修房子,咱們要建一座大房子。到時候,把爹的牌位擺進去,再去把娘和你二哥都找回來。”
    苗苗在他懷裏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把眼淚水擠了出來,用袖子擦得幹幹淨淨。
    “哥,我好了。”她從陳林懷裏爬出來,語氣裏帶著幾分堅強,“你去忙自己的吧,苗苗能照顧好自己。最近我在跟麗華姐姐學習認字,還學了一首古詩呢!”
    陳林穿好衣服,轉身去了隔壁——利賓住在這裏。
    這個書呆子整天待在房間裏讀書,連門都很少出,皮膚捂得雪白,比大部分女子都要白。
    “利賓兄,今天跟我去租界吧。”陳林推開門,語氣直接,“我帶你去見個人,記得把東西收拾一下。”
    “啊?你都聯係好了嗎?”利賓抬起頭,眼神裏滿是驚訝——看他這表情,顯然不知道陳林這幾天的事情。
    “都聯係好了。”陳林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解釋,“對方是租界的合信牧師,他原本是西洋醫生,知識麵很廣。你要了解西學,找他就很合適。當然,他也想跟你了解我們東方文化,這一點,你應該沒問題吧?”
    利賓立刻點了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自信:“沒問題。”
    他雖然不是什麽大儒,但從小到大讀的書不少,應付一個洋人,應該綽綽有餘。
    陳林吃過早飯,便帶著利賓準備出發去租界。他的計劃要想繼續推進,依然離不開租界的支持。
    不遠處的吳記當鋪。老掌櫃已經準備好了船,停在當鋪後麵的河邊。
    吳健彰拎著馬褂的下擺,小心翼翼地跨過大門——他今天穿了一身高端綢緞馬褂,還戴了一副西洋眼鏡,顯然是要去見什麽重要人物。
    陳林的小船經過吳記當鋪前時,他正坐在烏篷裏,跟利賓商量見合信牧師的注意事項,渾然不知,不遠處有一艘船,正跟他們朝著同一個方向行駛。